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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招安

    王仙芝不敌宋威,急急忙忙逃命,传能近身道:“大王是官军目标,速速脱掉蟒袍头盔!”

    仙芝立即会意,将袍盔脱掉,命身边一名小头目换上,连逍遥马也不要了,让头目骑上,自己与传能跳到路边草丛中逃命。

    这小头目还以为大王赏赐,甚是得意,马骑不远,就被一箭射下,乱马踏过,横尸路上。

    黄巢轻而易举攻下滕县,听说沂州有官兵,急忙带人来就,正好遇到仙芝狼狈逃命。黄巢将失散义军收拢,重整人马。

    王仙芝恨恨不平,想再去找宋威拼命,黄巢劝道:“宋威是一员宿将,义军不宜与之正面对敌。不妨再去河南征战吧。”于是变本加厉,河南诸州纷纷写下告急奏章上报朝廷。

    朝廷得到奏报,又惊又恨,恨宋威谎报军情,尤其是卢携,本来就与宋威无亲无故,举荐他也不过想借他平贼,自己也举荐有功,未曾想画虎不成,于是代僖宗拟了一个言辞激烈的旨意,斥责宋威“老而暗,不任军,老目不识贼首,随意报功,将平贼视同儿戏”云云,并令宋威带各镇节度使速去平贼。

    宋威接到旨意,老面皮憋成了紫茄子,羞愧难当,当即就要下令出兵。

    副帅曾元裕说道:“元帅,朝廷如此寡恩,何必全力平贼呢?难道没听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吗?远的文种、韩信不说,就是前些年的庞勋被灭,康承训即得罪,事不远,难道元帅不记得了?”。

    康承训之前任义成军节度使、徐泗行营都招讨使,镇压庞勋起义军,以沙陀军为前锋,攻杀庞勋,得为河东节度使,后被劾作战不力,贬官,僖宗初年卒。

    宋威铠甲穿到一半,沉思良久,说道:“元裕,你的意识是,我等虽平贼成功,也很难免祸吗?不如留贼自保,即便王仙芝侥幸为天子,我等也不失作功臣?”元裕微微点头。

    宋威遂褪去铠甲,按圣旨之意,令各镇节度使出兵讨贼,自己带兵到了宋州(今河南睢阳)后,便按兵不动,完军顾望。

    宋威如此,各节度使也是每人抱着一个算盘,各自打各自的小九九。当时因王仙芝已死,众节度使正在返回任所,如今朝廷和宋威又下令再去平贼,官兵将士都心怀不满,人心思乱,不愿尽力平贼,甚至有节度使拒不出兵。

    王仙芝、黄巢等趁官兵不愿尽力追杀之机,带领义军进了郏城。黄巢命邓天王、孟绝海、尚让各带一支人马去攻打附近县城,最后一起到汝州汇合。不到十天,连破八县。

    孟绝海第一个到达汝州,于是带兵攻打。

    汝州刺史王镣乃是宰相王铎的族弟,本意要守城拒贼不战,守将李成,人称花刀将,自告奋勇说:“刺史大人,毛贼草寇何须惧哉。有我花刀将在此,岂能学乌龟缩在城中不出,我愿出战,将贼人首级取来。”王镣看李成志气高昂,也就令他出战。

    李成命人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带兵冲出城来,看对面孟绝海人材凛凛,有如天降关帝君;容貌堂堂,撼动天关药叉将,心中就有几分惧怕。

    二人使的都是刀,李成使的是东汉马武马子章传下的花刀,只可惜人才不够,学艺也不精,抵不住孟绝海的春秋刀,不到十合,就被拦腰砍断。

    孟绝海带领义军冲进汝州城,一开始官兵还能略有抵抗,后来邓天王也率队赶到,骑着骆驼大的乌骓马,舞动方天画戟,仿佛虎入羊群一般,将官兵杀得死走逃亡。

    孟绝海杀进刺史府,将战战兢兢的王镣从桌子底下揪出来,命人捆了。

    书中暗笔交代,虽然有四个和尚煽风点火,黄巢此时并不嗜杀,手下众将也很少滥杀无辜,尤其孟绝海有春秋遗风,更不好杀,王镣才得以保命。

    随后王仙芝带队进了汝州城,孟绝海将王镣交于仙芝,仙芝也没有杀之,只将其困在军中,后来逐渐与其交谈,待他几如上宾。

    汝州与东都洛阳不过百里,朝发夕至,洛阳城中百官都带着金银珠宝逃往长安,朝廷闻讯大惊。

    自夏商周以来,东汉、西晋、隋都以洛阳为都城,唐迁都长安,仍以洛阳为东都,洛阳政治地位独特,倘若王仙芝占领洛阳,将有“以中央号令地方”的名义,从而挑战唐朝统治地位。

    汝州失落,刺史被抓,僖宗惊恐万分,命众文武商议对策,宰相王铎因为族弟王镣还在义军手中,投鼠忌器,力主招安,倡议抚盗,赦仙芝罪,且给官阶。

    僖宗道:“爱卿所言也是有理,倘若招安可行也好。只是如今草贼已兵临东都城下,还是先想如何退贼才是上策。”

    君臣一阵紧急商讨,唐僖宗下令,诏忠武节度使崔安潜,发兵往剿仙芝,阻遏贼军攻势;再令昭义、义成两镇节度使,各发步骑,保护东都宫室;又令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选步骑三千,守洛阳的要路邓州;令邠宁节度使李侃、凤翔节度使令狐绹,选步兵一千,骑兵五百,守陕州和潼关。

    王仙芝见洛阳守备森严,于是与众将商议,黄巢说:“我记得兵法中说,“兵之形,避实而击虚”。如今义军力量仍不算强大,恐怕还难以攻下洛阳,即便攻下,唐朝必定合大兵反击,义军就有覆灭危险。我看如今州县对义军都是惧怕,不敢出城追击,不如我们在附近焚剽,取些不义之财。”

    仙芝赞成,于是令黄巢、葛从周、尚君长、孟绝海、邓天王等各带人马,去攻取州县,队伍分散在邓州与汝州之间,如蚁聚一般。一月之间,攻破了阳武、郢州、复州、隋州等地,其中细节不外乎攻城杀官,不多赘述。

    这一日,王仙芝召集众将说道:“众兄弟久居此地,不若合兵,将郑州攻下如何?”

    黄巢说:“郑州乃是洛阳外一大城,我若去攻,朝廷必派将来救。郑州刺史郑畋我略有认识,此人虽然迂执,但是颇有才能。倘若一时攻郑州不下,再被其他官兵内外夹击,于义军不利。”

    王仙芝说:“巨天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如今我义军可谓是攻无不取战无不胜。我意已决,明日便去攻郑州。”

    这郑畋正是前文中与黄巢文科场时同住一店的举子,虽是文人,也通兵法,六韬中最善犬韬,又通了墨子的守城之术,并善于调动军民人等,又兼郑州城高墙固,义军连攻数日不下,士气低落。

    这日夜里,郑州城中一员小将悄悄打开城门,率一百敢死之士,冲进义军营中,无人能挡。

    邓天王急忙顶盔掼甲,去拦小将,只见这员小将,不过十六七岁,生的面白如玉,齿白唇红,束发银冠飞烈焰,素白袍上绣团龙,连环砌就金锁铠,腰下绒绦左右分,两柄银锤生八楞,稳坐走阵玉麒麟。

    邓天王喝道:“呔,娃娃你叫何名?”小将说:“我乃郑刺史帐下小校窦玫是也。”二人戟锤并举,斗在一处,八十回合未分胜负。

    二人正在酣战,忠武节度使崔安潜率大队人马来救郑州,黄巢急忙召集义军撤退,官军在后紧紧追赶。

    传亮献了一条羊屎计,即将钱财如羊屎一般丢在路上,官兵争相去捡,逗留不前,义军终于摆脱官兵。经此一役,义军士气受挫。

    义军重整人马,黄巢向仙芝建议道:“河南一带义军不能再待,江南地方富庶,不如南下。”众将皆赞成。

    这段故事叫做“义军第一次叩关洛阳城”,以失败告终。

    于是孟绝海为先锋,黄巢率领大队随后,王仙芝坐镇后队,往南进发。

    孟绝海轻而易举就占领了安州(今湖北安陆),义军暂时驻扎在城内。孟绝海、邓天王、葛从周等三人又各领一队人马攻打庐州、寿州、光州,皆如摧枯拉朽、势如劈竹一般攻克。

    这年十月,王仙芝要自带大军去打蕲州(今湖北蕲春),令黄巢去打黄州。王仙芝带尚君长、葛从周到了蕲州,猛攻了一阵,看天色将暗,遂停止攻击,安营扎寨。

    当时王镣正跟在仙芝营中,屡劝仙芝归降拜官,免得做贼,落得如庞勋一样下场。

    当夜王镣对仙芝说道:“蕲州刺史裴渥,是我兄当朝宰相王铎做主考时所擢进士,有师生之谊,我也与他交好。我可中间做介绍,托他为大王向朝廷致意,又有我兄在内策应,可保大王安享富贵。”王仙芝为之心动。

    王镣替仙芝写了一封书:“小人王仙芝书呈裴刺史台座:仙芝世受大唐国恩,怎肯倡乱?实由当今委用非人,奢侈亡度,赋敛烦急,连年水旱,州县不以实闻,朝廷不行仁政。百姓流殍,无所控诉,相聚为盗,岂得已哉!今托王镣代言台座,倘朝廷柄用贤臣,宽徭薄赋,则仙芝敛兵不战,免使生灵涂炭,皆赖刺史仁人一言之利也。仙芝顿兵城下,听候指挥,伏取处分。”

    第二日,尚君长城下交涉,言说有书呈交刺史,城中缒下篮筐。裴渥得书大喜,即日开城门,迎接王仙芝等入城,置酒欢宴。正是: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酒席中间,王镣、裴渥又将做官的好处大肆渲染,引得仙芝大喜。

    宴会已罢,裴渥令书记段璋写表奏闻于朝。朝廷得报,众臣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独有宰相王铎力主招安。唐僖宗突然福至心灵,乾纲独断,决定招降王仙芝,降诏封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

    神策军为天宝年间名将哥舒翰所创,本是英勇善战的精锐部队,至僖宗时,已由宦官掌权,神策军很少外出征战,军纪日益败坏,其军士也多以工商富豪子弟充任,不堪一战,后文中黄巢兵进长安时就遇到了这支不争气的部队,加速了唐朝灭亡。押牙,官兵,乃是押牙旗者。

    宦官带着诏书到了蕲州,王仙芝大喜,正欲拜诏受命。

    忽然黄巢带后队赶到,带领孟绝海、尚让闯进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