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高逡不由得心中一紧,他从周同的话语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难道……他还要追究我的责任,拿我在这么多人面前立威不成?
却听周同继续道:“部下犯错,我身为主将,有管教不严之责,当比照士兵处罚加罚一等,当受鞭刑二十记,立即执行!”
说完,他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转身下台,来到架子下面,无视行刑士兵的手足无措,自行脱下上身盔甲,露出精赤的上身,说道:“来罢,二十记鞭刑,一鞭也不能少!”
那士兵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道:“将军!小人……小人如何敢对将军下手?请将军放过小人。”
周同抬头冲台上喝道:“马将军,我以主将的身份,命令你亲自来执行对我的处罚!”
高台之上,马青神色木然,大声领命,高逡却是神色复杂,不知是否该出声劝阻。
周同取过一支小棍,对行刑士兵道:“如今不需要你动手,但是要麻烦你将我吊起来。若是连这也不敢,趁早给老子滚回原来的部队!”说完将头盔取下放在盔甲之上,将小棍咬在嘴里,又将双手靠拢举过头顶。
那士兵无可奈何,只得用绳子将他双手捆住吊了起来,但最后还是稍稍松了一些下去,让周同能稳稳站在地上,不像其他人一般只能脚尖着地。
马青下得台来,接过行刑的长鞭,对周同道一声:“将军,末将得罪了。”
周同嘴里咬着小棍,含糊不清地道:“我可告诉你,你别给我手下……呃!”
却是他一句话还没能说完,马青已经一鞭抽在了他背上,将他剩余的话抽回了肚子里面。
整个校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刑罚架上,每一双眼睛都随着长鞭的挥舞而转动,长鞭抽在皮肉上的脆响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每一鞭都是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周同的背上!
这一幕,让校场中的所有汉军、俘虏、以及受邀观礼的耆老,都震撼得无以复加,没有人会想到,也从未有人听闻过,一军主将会因为部下的错误而下令处罚自己!周同并不知道,他的这一行为不光在这些人的心中牢牢播下了一粒种子,也会在未来持续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二十记鞭刑很快行刑完毕,周同背上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可是他不光没有昏厥过去,松开双手的捆绑之后还能自行行走。
他推开马青递上的内衫,精赤着上身走到早已泣不成声的徐扬面前,提气高声道:“各位兄弟,十八年后,希望你们能再次成为我的部下,现在,各位一路走好!”
徐扬放声大哭:“将军,小人……小人错了!小人愧对将军!十八年后,小人必当再次投入将军麾下!祝愿将军平步青云,武运长久!”
受刑完毕的周同本打算趁前线叛军还未到来之前养上两日伤,可还没等他在床上趴到一个时辰,又有新的事情找上了门来。
燕然的声音隔了十数丈远便传了进来:“将军,将军!”
周同没好气地骂道:“嚎甚么丧呢?老子还死不了!”
他原本刚刚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用自己的感知去感受床边火盆中火苗的跳动,似乎比用眼睛观察来得更有趣,感知能察觉到肉眼所看不到的一些细节,这让他能轻易忘却掉背上的伤痛。
燕然来的速度极快,从脚步声中便能听出有甚么急事,还没进屋便又大声嚷嚷:“将军,南城外来了好多叛军,说是要投降咱们,最少有五六百人!他们手里面都没有武器,一个个看起像乞丐一般,你要不要去看看?”
“叛军要投降?高将军呢?马青呢?”
“马大人已经上了城头戒备去了,高将军怕城里的俘虏闹出乱子,让我来给你汇报情况,他去城北的军营守着那些俘虏去了。”
周同全然忘了自己才受了鞭刑,双手一撑从床上弹了起来,燕然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周同这回才感到背上传来的痛楚,“哎呦”叫唤了一声,痛得龇牙咧嘴。
燕然想笑又死命忍住,懊恼道:“我忘记将军才受了刑……背上还有伤口!嗨,依得我说,将军这是何苦呢?没得给自己找这许多痛楚,还耽误了城防大事。现下可好?只能乖乖地躺……趴在床上养伤了罢!”
他想将周同扶回床上趴好,又道:“将军还是好好养伤罢,有甚么事情交给我去做便行!”说着伸手过来扶周同。
周同啪的一下将他的手打开,两眼一瞪:“给老子滚远点,老子对男人没兴趣!”说完又斜乜着他道:“你是不是以为老子受了伤,行动不便,故意这般想占老子的便宜?”
燕然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痛心疾首地叹道:“完了完了,将军你怎的也变坏了,日后回去东京,指挥使大人怕不把我等给扒皮抽筋了罢?”
周同笑骂道:“若真是如此,也是你等做了甚么坏事,扯到我头上作甚?别呆着不动,来帮我穿好衣甲!”
得益于军中医官给他缠上的厚厚绷带,以及自身强大的恢复力,周同发现只要自己不做出大幅度的动作,只是正常走路,或是骑马慢慢行走,便是穿上盔甲也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只是这上下马之事还需燕然协助。
二人不一时来到南城墙上,马青远远望见他的到来,赶紧跑了过来,同样被周同打开了想搀扶他的双手。
“将军,你怎么不好好养伤,跑到这里来作甚?”
城头的汉军们也都用震惊和佩服的眼神看着周同,他们都知道自家主将在一个时辰前才挨了二十记鞭子,而行刑之人正是刚才又想跑去献媚的马青!
周同道:“废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话说马大哥,你怎么这么实在啊!我叫你别手下留情,你难道不能装作没有听见么?”
他的这句话故意大声说了出来,周围听到的士兵们全都发出偷偷的低笑,再看向马青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多不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