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见两人都清楚了各自的任务,再无异议,当下最后总结道:“咱们此次夺取盐州,乃是此次平叛的关键之战。咱们的任务不光要夺下盐州,还要守住盐州城最少三日!只是在如今的状况下,最大的困难只在于夺城之战,至于守住三日,哈哈,不是我小看叛军,他们能到得了么?”
他这最后的补充,表面上是为了安抚高逡马青二人的紧张心情,实际上却是借此让自己心中的些许紧张得以释缓。
此次行动,乃是周同整整意义上独自统兵作战,况且作战目标的重要性更为巨大。可以说只要夺下盐州,便实际上意味着叛匪的覆灭,他哪怕再如何自信,再如何胆大,临到此时也禁不住有些忐忑。
正如同他曾经公开批评刘平的话语一般,没有那个本事,便不要坑害了信任自己的将士们。周同从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夺下盐州,毕竟未来如何没有人能预测得准,便是此次的行动,原本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自己来当这个主将。但他既然答允了大帅,便必须要将任务完成到最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些将士们多带一些回去。
从接下任务到出发,这中间有三日时间,在这三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将自己关在房中,苦苦思索在行军途中会遇到的各种状况,自己该如何应对,又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占据四道城门,如何能让叛军最快失去战意等。
为了能让自己考虑得更加周全,他将高逡和马青一起找了过来商议,让这两名经验更加丰富之人找出自己应对方案中的破绽,最后更是将自己思考总结出来的内容请马青捉笔,写了七八张纸去请折适和夏松过目,得到了二人的一致赞同。
大帅和主将的赞不绝口,给了周同一些信心,但是在得到许震带回的消息之后,他的信心又难以遏制地下滑了不少。对他来说,攻破盐州并非难事,但是要在尽量减少己方伤亡的前提下,再完成守住盐州的任务,特别是如今叛军的军力又远超预计的时候,他实在是难以说服自己不要紧张。
在这样的紧张心情中,时间总是流逝得分外缓慢。好容易熬到了出发的时候,周同一声令下,所有将士一起上马,人衔枚马裹蹄,寂静无声地向着盐州城而去。
此时风雪又起,这支小小的不到千人的队伍行走在呼啸的北风之中,身后的痕迹很快便被风雪覆盖,宛如鬼魅一般飘过大地,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盐州东城附近。
“马大哥,一路小心!若是听到牛角号声响起,便是我带人接应你们来了,到时候你向北方突围!”周同在马青肩上轻轻按了一下。
“将军,属下理会得。将军也要小心安全,末将这便去了。”
马青没有过多言语,招呼了一声,三百名骑兵跟在他身后向着北方行去。
周同一直注视着士兵们远去的身影,直到全部消失不见,才开口下令:“所有人下马,原地休息一刻钟!”
所谓的休息,实际上便是让士兵们再给各自的战马添两把草料,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是否有遗漏、战马的肚带有没有太松等,顺带将皮囊中残余的烈酒倒进自己肚子,让身子变得更加暖和起来。至于士兵们自己补充食物饮水等事情,在此前的修整中便已经完成,到了临战之前一刻才让士兵吃饱肚子,这样的错误是不会发生在这些精锐战士身上的。
趁着还有一些时间,周同抓紧最后的空隙交代高逡:“老高,等会你们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被城头的叛军提前发现,等到城门打开我发出信号方可出发。入城之后,只留下三十人看守城门,你带一半人只扑知府衙门,我带其余人去解决调城内的守军驻地。”
“切记,你的任务完成之后,要立刻抢占其余三道城门,随即马上过来支援我!”
“是,末将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周同竟然将攻击知府衙门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这是他在事前没有想到的,惊喜之余,高逡立刻大声领命,并做出了保证。
原本的计划是周同亲自带人攻击知府衙门,马青负责抢夺城门,而高逡的任务则是负责率五百人击溃支援而来的叛军,等周同攻破知府衙门后,再一举将城内的叛军歼灭。只是如今周同考虑到兵力有些不足,只得将原定计划稍作调整。
一切准备妥当,周同和二十名挑选出来的先登勇士率先出发,阳兴紧紧跟在他的身边,身上背了一捆绳索,腰间别着两把短斧,一把长刀。
城头大部一片漆黑,几只巨大的牛皮灯笼中传出的火光也十分黯淡,在呼啸的夜空之中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一行二十一人用白布遮住身形,十分顺利地摸到了城门之外。城墙确实不高,如许震所言一般与龙州城墙高度相仿,门缝中有火光传出,隐约还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传来。
突然一声响亮的鼾声响起,一人喝骂道:“贾老三,你他娘的睡便睡罢,还这么不老实,是想害的老子几个烤火都烤不成么?”
骂声过后,门洞中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周同做了个手势,顺着墙根往北移动了数丈,二十名士兵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跟着他悄悄改变了位置。
周同停下身形,仔细感知了一下城头的状况,除了风声呼啸,十丈之内空空荡荡并无一人,至于十丈开外,则是没有关注的必要。
与赛门寨天险相较而言,这盐州城墙在周同面前形同虚设,十个呼吸不到,他已轻轻翻进了城头。
城头的状况一如他在城下感应到的一般,光线黯淡空,无一人;又因为风势太大,积雪都被吹到角落里,地上只有一层薄冰,倒是让他感觉脚底有些打滑。好在这并非什么困难,军中对此种状况早有准备,他从腰间解下一双大号草鞋套在马靴外面系好,又将绳索套在射击孔上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