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盐州防御使,侯域不光要为前线的物资调配操劳,也要考虑到开春后治下百姓的耕种、采盐等民生,好容易将这一切纷乱的事务理顺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即将迈进圣初二年。
除夕上午,侯域带着往利尹文等一干下属,早早便在城中转了个遍,给驻扎在城中的守军送去陛下钦赐的礼物。待用过午膳,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带着同一干人赶到城外的军营,亲手给将士们送上了同样的礼物。
待得这一切忙完,时辰已经到了申牌时分。见所有人都面露疲惫之色,侯域为大家鼓气道:“各位同僚,大家辛苦了!老夫已经在庆丰楼准备好了宴席,请各位同僚稍后一同前往,一来是答谢诸位在这一年来对老夫的全力支持,二来也正好宣读朝廷为诸位搬下的奖赏,请大家都要赏脸啊!”
听说有朝廷的赏赐,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忙了这么整整一日,朝廷总算是没有忘记自己等人,只是不知道赏赐如何,到底是钱财还是升迁。
往利尹文更是笑道:“说起来,本官这来了盐州也马上整整一年了,还从来不曾被侯爷请客在外面吃过饭!今日难得有这个机会,又恰逢除夕佳节,本官一会必定要敞开肚子,多吃一些才行那,哈哈哈!”
十余名官员都是跟着笑了起来,有人凑趣道:“下官这两月多以来,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如今这肚子都瘪了下去。今晚托侯爷的福,下官也不能辜负了肚子的期望,要好好犒劳犒劳一番我这可怜的肚子,让它重新胖起来才行!”
众人又是一顿大笑,又有人笑道:“我等倒是可以一醉方休,可是曹兄只怕便不行了,不然回到家中,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奈何?还请侯爷颁下命令,令嫂夫人明日不得虐待曹兄才是啊!”
一片哄笑声中,那曹姓官员涨红了脸,急急分辨道:“这事如何可能!不是吹牛,我在家中从来说一不二,谁敢反驳!如何会有你等以为的惧内之事?真是荒谬啊荒谬!”
先前那官员又笑道:“是,是。曹兄说一不二,说好了一定要跪到天明,绝对不会半途反悔,哈哈!”
在这样轻松快乐的笑声中,一群人很快进了城,往城中最高大的庆丰楼行去,在那里侯域早已派人包下了整座酒楼,便是为了今日的庆功宴所用。
侯域心中其实仍有许多担心,但再怎么说今日也是除夕,那些令他担心之事无论如何也得先行放到一边,总不能每日都过那样辛苦的日子。
城中到处都是欢乐的气氛,虽然路上行色匆匆的士兵不少,但这一日无疑也是百姓们阖家团聚的好日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没有人知道,一支汉骑距离他们已经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路程了。
在距离盐州城东三十里不到的一个山坳背风处,八百名骑兵正在此处做短暂的修整,同时也等待前方先行出发的斥候带回最后的消息。
高逡全身甲胄,虽然用披风裹紧了全身,仍旧是觉得寒气直透衣甲,冻得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他接下马背的皮囊,拔出塞子小小地抿了一口,随着冰凉的液体入腹,一股热气从胃里迅速扩散开来,总算让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两日的急行军下来,皮囊里的烈酒已经所剩无几,最后几口还得留备不时之需,高逡又轻轻抿了一口,恋恋不舍地将皮囊重新挂回马背之上。不只是他,身旁的马青、燕然等人,包括四周所有的汉军同样都是如此,他们要趁着这短暂的修整,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身子热乎起来,避免出现冻伤减员的情况。
周同转了一圈,巡视完队伍的状况后,十分满意地回到了高逡身边。看着各自活动身子的高逡和众人,他“哈”地笑了一声,大声喊道:“老高,你还行不行啊?好好的龙州不肯呆,非得要来受这番苦,何必呢!”
自从两人之间发生了龌蹉,又在龙州解开心结之后,周同也不再称高逡为“高大哥”,而是直接以老高冠之;而高逡也没有再躲着周同,反而是在听说周同要率军奇袭盐州之后,找到夏松,自告奋勇要参与这次行动,理由便是要为战死的捧日军将士们报仇。
此时夏松正在为这次行动做最后的一些考虑,其中便有周同统兵主将的身份问题。
按理说,周同是这计划的提出之人,又是执行计划的不二人选,由他率军执行奇袭计划,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这中间有一个问题,那便是预计出兵八百之数,依照周同的军阶是没有资格带这么多人马的。
周同如今在汉军中的军阶仍旧是勇捷军营正,虽然立功无数,但朝廷的嘉奖还未下来,夏松不太方便让他统御超过五百之数的士兵。这并非是因为周同的背景不够深厚,相反,这正是让他感到为难之处,若是周同只是一员没有什么背景的将领,说不得夏松让他率领超出军阶的人马,反倒是会被人认为是他有魄力,能慧眼识珠;偏偏如今,却是害怕这深厚的背景成为让人诟病的理由。
他原本最初的打算是让杨勋作为名义上的主将随同参与行动,一则是因为杨勋部在城外活动了许久,对地形地势比较熟悉,二则京兆杨氏与襄阳孙氏的关系密切,杨勋本人也和周同关系不错,两人配合之下,当不会出现甚么矛盾。可是未曾想到的是,便在前几日,朝廷派了杨继接替刘祚为西线汉军主将,又一纸调令将杨勋部也调了过去,这让他的打算无法得以顺利实施。
到底是让田豫还是顺德军的骑兵将领来参与执行这个任务呢?田豫倒是一个人选,可他毕竟只是步兵指挥,本人虽会骑马,但要长途奔袭只恐不行;而顺德军的骑兵将领们又与周同不熟,夏松担心若是由他们去,万一出现什么意见分歧,导致最终任务失败的话,那可真是会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