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与雷猛部分开前行了不到二十里路,便听到前方隐约传来了喊杀声。周同凝神细听了一阵,下令下马休息,又派出三人向前去打探。
也就一炷香出头的功夫,三名斥候便回来了一人,朝周同汇报道:“将军,前方再行不远便是战场,官道上全是叛军步卒,左右两侧均有大量骑兵厮杀。小的等没法靠近,看不清楚其中究竟。”
周同眯眼向前看去,密集细小的雪花阻挡了视线,远处两名斥候的身影几乎已经被全部遮挡。或许是风声越来越大的原因,传来的战斗声越来越弱,他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浓。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吩咐一名什将道:“你去问问大家,看看谁带了号角?”骑兵因为机动性极强,不适宜用金鼓传达号令,便学了胡人的法子,用牛角号的长短声来弥补这一缺陷。慢慢的,哪怕十在汉骑之中,也有不少人即便不是传令兵,也会学着随身携带一个小巧牛角号作为饰物。
那什将立刻大声将周同的要求传达下去,不多时有十五名士兵过来,人人手中都拿了一只装饰精美的牛角。
周同对这些士兵问道:“你等可都会吹号?”十五人均回应称是。周同又问:“你等可会军中传递信号的号角,比如全军进攻是如何吹的,你等都会吗?”十五人又全都一致点头。
周同脸上露出笑容,道:“如此便可!”他指着一人:“稍后你跟在我身旁听我号令,我下令冲锋之时,你便同时吹响全军进攻的号角。你们十四人,听到全军进攻的号角声响起,必须立刻跟着全力吹响进攻号令,明白了吗?”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出于对周同的信任,这十五人全都大声应诺,表示明白。
周同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那十四人道:“等会你们十四人,要与我等保持两到三里左右的距离,不能靠的太近,但是也不可太远。吹响号角后,再加速向我靠拢即可,但要记住,号角声不能停止。”
“另外,若是你等赶到之时,我们已经杀入到叛军阵中了,则你等不可再行跟进,而是要分散开来继续不停吹号,营造出我大军已然杀到的假象,借此震慑叛军,记住了吗?”
他这么一仔细解释,所有人顿时都明白过来。只是……听他的意思,似乎还要同其他士兵一起对叛军发起冲锋?当下便有人道:“将军,明白倒是明白了,只是将军莫非是要抛下我等十四人,不让我等也参与进攻?”
周同听明白了他话语中的不满之意,当即脸色一肃:“你等的任务,不光干系到的安危,还干系到能否将被困的数千同袍解救出来,如何是不让你等进攻了?这是军令,难道你还不听从吗?想要杀敌,跟着老子还怕没有机会么?”
一直以来,周同因为年纪原因,在士兵面前都没有表现出太多威严,但这并不代表士兵们对他没有尊重。军中一惯以实力为尊,弱者自然而然会聚集到强者的身边,更何况周同早已立下赫赫战功,威名已深入这些士兵心中。因此他这脸色一变,立刻便将十四名心中有些不瞒的士兵震慑当场。
那说话的士兵脸色当即一变,大声应答道:“小的不敢,小的保证一定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
周同双眼圆瞪,恶狠狠地盯着他,直直将那人看得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了,这才收回了眼光,逐一朝其他十三人看去:“你们呢,记住了吗?”
“记住了,将军!”有前车之鉴,其他人当即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周同最后又瞪了先说话的那人一眼,大声下令:“所有人!上马出发!”
高逡跟在刘平身旁,尽最大的可能替自己的主将遮掩敌人的攻击。他的武器早已不知去向,如今只是拿着半截战刀胡乱劈砍,也管不了是否砍中了敌人。
油尽灯枯!
远处观战的仁多唆甲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杀了自己那么多麾下,如今这支最后的汉骑也终于即将覆灭了么?
他冷哼一声,从马背一侧取下自己的强攻,又从另一侧抽出一支羽箭搭上,汉军的主将最好能够活捉,可是这名汉将却没有必要留下。
他屏息静气凝神瞄准,突然一松手,那箭如流星赶月般穿越人群的阻隔,狠狠扎进那名汉将的右臂。
“可惜了,竟然让他躲过一劫。”
他原本的目标是汉将的后颈,谁知对方原本胡乱挥舞的手臂刚好抬起,挡住了他这势在必得的一箭。
“罢了,此人毙命只是早晚之事,还是给小的们留点功劳,免得被人私底下说我这将军有些不要脸。”
仁多唆甲悻悻地将弓放回,他自恃身份,既然一击不中,也便不好再次出手。
那边厢高逡抬手的格挡被这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箭射歪,还没来得急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原本要格挡敌军的一刀正正劈在他头盔之上,铛的一声大响,震得他眼冒金星,两耳乱响。
虽然受头盔的保护没有受伤流血,但骤然受此重击,高逡只觉得胸口烦闷欲吐,身子摇摇欲坠。他下意识地扑在马背上,死死抱住马脖不让自己摔倒,手中的半截断刀也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那叛军见有便宜可捡,两马交错间又是一刀反手劈在了他的背上,好在这一刀劈得匆忙,加之适才刀锋劈在头盔上已经卷了回去,因此并未破开高逡身上的铁甲,反倒是刀尖拖下的时候,将马臀划了一道尺余长的伤口。
那马原本已经筋疲力尽,此刻被一刀砍伤,剧痛之下没了害怕的本能,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把力气,撒开四蹄不管不顾地往前便冲。
前方冲杀而来的叛军见一匹无人骑乘的疯马向自己猛冲过来,纷纷转向避让,谁也不愿在这即将胜利的关头,为了与一匹疯马较劲而发生什么意外。
可是这世间之事,似乎永远都是越是怕什么,便越会发生什么;叛军们这么纷纷一让,一条通道便出现在山穷水尽的残余汉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