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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拓跋昊刚刚减弱的怒火陡然升腾起来,一掌拍在身旁的床榻之上:“原来你自己也是知道!说,你贪墨了多少军粮,为何要辜负朕的信任!”

    相比于愤怒,拓跋昊更多的情绪则是悲伤,原因自然是自己信任之人竟然在这紧要关头背叛了自己,他牙关紧咬,恨声道:“你乃是朕的亲人,为何做出如此背叛朕之事!”

    拓跋晏又磕了一个头,挺直身子道:“微臣擅自克扣士卒军粮,乃是违命不遵,却并非是背叛陛下!”

    “哼,你还有脸狡辩!将这无耻之徒给朕拖下去,打,狠狠地打!朕没喊停,便一直打下去!”

    “是!”

    帐外又有两名侍卫入内,将拓跋晏反手擒起,往帐外押去。

    “且住!”见得拓跋晏一脸淡然,并不大喊冤枉,拓跋昊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喝止住那两名侍卫,问拓跋晏道:“你为何贪墨军粮,难道便没有甚么解释吗?”

    “陛下,微臣自知死罪,不敢辩解,只是微臣只是克扣士卒军粮,并未贪墨。”

    “还敢狡辩!克扣军粮难道不是贪墨,嗯?你难道还有甚么理由不成!”

    “陛下,微臣确实事出有因。微臣以为,天降大雪必定影响我军粮草运输,而龙州城乃我军势必攻克之地,微臣担心粮草运输不济会影响到前线将士军心。因此早在降雪之日,未经请示陛下,便将辎重营全体将士原本一日两餐,擅自改为了一日一餐,由此导致将士挨饿,这是微臣之罪。”

    拓跋昊心念电转,顿时恍然大悟!

    辎重营本是后勤部队,自己与嵬名浪所商议的计划为了保密,休说是辎重营,便是知晓此事的大将也没有几人。拓跋晏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采用如此做法,自然是为自己分忧,节省下来更多的粮食。

    而他之所以不经请示,便克扣了士卒的军粮也是故意为之,若是士兵抱怨,那也只是他一人的过错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节,拓跋昊立刻又注意到他刚才说的话里面,一日一餐的是辎重营全体将士,如此,岂不是连他自己也……

    冷静下来的拓跋昊再仔细看去,这才发现拓跋晏的脸庞果真瘦削了不少,显得十分憔悴。想来是因为事务繁多,兼之每日又无法填饱独自,原本的一张国字脸如今两颊已经深深凹陷了进去。

    只是如今,此事要如何处理才好?难不成真的将拓跋晏明正军法?

    拓跋昊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那士兵道:“你叫马坚对吧?你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氏?”

    马坚跪在地上一直不敢起身,听得拓跋昊突然向自己发问,当即回答道:“小的今年十六,乃是怀远……不是,乃是兴庆府人氏。”

    他过了这一阵,说话倒是流利得多了,这大帐中虽然开窗透气,也要比外面暖和得多,因此他的身子也不再哆嗦。

    拓跋昊又问他:“十六岁便入伍从军……那你家中除了爹娘,还有何人?”

    “小的家中还有一位兄长在上,因为前年秋天打下山偷食的野猪,不小心摔断了左腿,因此只能在家中孝敬爹娘,没有能入伍为朝廷效力。”

    马坚有问必答,但心下忐忑,不知道陛下问他家境却是为何?

    拓跋昊又沉默了一阵,最后下了决心,开口下令:“拓跋晏擅自克扣士兵军粮,念其原委,着罚鞭刑二十,天明后于辎重营当众执行。”

    “微臣多谢陛下!”拓跋晏双手被侍卫反剪,只是低头谢恩,言语神情一片坦然。

    二十鞭刑的处罚对于这罪名而言只能是轻判,当众执行正是他的本意,他原本便是要以此方法来让拓跋昊安定军心,因此心中并无半分怨言。

    拓跋昊又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道:“辎重营士兵马坚,半夜哭泣动摇军心,按军法当斩。念其家中有父母尚在,只有残废兄长赡养,因此朕特许待马坚受刑之后,由朝廷继续供养其父母,以阵亡将士身份向马坚家中派发抚恤。”

    “马坚,你可认罪?”

    瘦弱的马坚一下瘫软在地上,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躲起来偷偷哭泣,便要被处以极刑。

    “马坚,你可还有甚么话要说?”

    听到拓跋昊再次发问,马坚顿时叫屈起来:“陛下,小的冤枉啊!小的对陛下忠心耿耿,小的未曾违反军规,小的罪不至死啊陛下!”

    拓跋昊闭上眼睛,蜡烛跳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映出明灭不定的阴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这便……带下去行刑罢!”

    两名侍卫领命,架起瘫软在地的马坚往外便行,回过神来的马坚奋力挣扎,想要挣脱侍卫的挟持,可是他身瘦力弱,哪里挣脱得了?

    他两腿在空中乱踢,嘴里不停喊冤:“陛下饶命啊,小的知错了,陛下!小的还有年老的父母在家中等小的回家啊陛下……”

    一名侍卫见拓跋昊背过身去,当即伸出手掌在马坚脑后一掌将其劈晕,随后两人将其拖了出去。

    又过一小会,那侍卫托了一个木盘,上端马坚的人头,立在帐外:“启奏陛下,军法已执行完毕。”

    拓跋昊淡然的声音传出:“朕知道了。”

    账内略显几分疲惫的拓跋昊坐在榻上,对着侍立在一旁的拓跋晏叹道:“老七,这次你可是的确有些莽撞了。不过此事确实也怪你不得,朕也还要向你道谢才是……”

    拓跋晏当即开口拒绝:“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尽了臣子的本份,万万当不得陛下一个‘谢’字?”

    拓跋昊又道:“此事也是朕的错,原本该早些告诉你的;朕与元帅商议,这一两日间便会下旨撤军”……”

    拓跋晏静静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听得拓跋昊继续道:“本意乃是要引诱城中汉军出城追击,便于我军设伏将其歼灭,同时诈取龙州。若是胜利,这场战役就此结束,也能夺取汉军军粮物资补给我军;若是伏击失败,我军也会退回洪州,不虞有缺粮的危险。”

    原来如此!拓跋晏顿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己的贸然行事,虽是一番忠心,但确实给大军的军心造成了不利的影响,或许还会打乱陛下的计划也不一定。

    想到这严重的后果,拓跋晏后背不禁冒出了一阵细密的白毛汗,他再也保持不住镇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这全都是微臣之过。微臣被猪油蒙了心,贪墨将士军粮,还请陛下将微臣明正典刑,以安军中上下之心!”

    拓跋昊怒道:“你在说甚胡话!”

    “你犯的错误,朕自然会处罚,难道你当那二十鞭刑是朕在说笑吗?”

    拓跋昊的咆哮让拓跋晏伏在地上不敢辩解分毫。

    “朕原本想着知晓此事之人越少越好,可是如今,也只得提前知会给各军统领,好在行动即将展开,也不会造成多少影响。只是老七,你当以此为训,日后万万不可再有如此莽撞之行为!”

    “微臣定当牢记陛下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