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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去病叹道:“是啊,这战绩真如神话一般,可它生生发生在了金人眼前,破灭了金人妄想扶植傀儡对抗我大汉的计划。只是啊,这战绩虽然辉煌无比,伤亡也是惨重得无法承受。出阵的一千甲士,当场战死八百四十七人,剩余一百五十三人全部重伤,没有一人伤口少于十道,接下来数日又有九十二人因伤势过重没能救得回来,又有三十七人伤残无法归队……”

    这样的话题十分沉重,秦去病的声音也慢慢低沉了下来,一时间房屋内气氛有些压抑。

    刘光想要调节一下气氛,装出仍是不信的模样:“你们说,朝廷会不会是为了鼓舞士气,故意夸大了事实呢?比如我军出战是五千人,又比如金军只出动了同等人马?”

    周同努力歪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光道:“年轻人,很有想法嘛,这样很好,我很欣赏你,回头老秦或者我有空了可以多指点指点你的武艺。”

    刘光先是大喜,随即马上感觉到了不妙,立刻改口道:“其实……我也觉得金军不怎么的,都是……对了,都是哪些文官害怕,所以故意夸大金人的武力,一定是这样!”

    周同秦去病二人相对而视,爆发出一阵大笑,总算驱散了压抑的气氛。秦去病调侃道:“刘小子,看不出来你求生的欲望还是很强烈的嘛!老子告诉你,金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一个脑袋两条腿?你这么一刀将他脑袋给削下来,他还能活得了?可咱们的荣王那不一样,金人是凡人,咱们荣王那是神,武神知道嘛?这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他老人家一刀一枪在战场上硬生生杀出来的,而且还是金人送的这称号!”

    这等消息却又不是周同所知道的了,能将敌人打的甘拜下风,乖乖的送上武神的尊号,这样的传说让他直是心驰神往不已。

    “不知道有朝一日,我能不能也做到同样的地步呢?”

    一旁的刘光又在催促秦去病讲讲武邑之战,周同却是早已神游天外,一心只是在向往当年孙锋杀得金人千军辟易的风采,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秦去病的故事也到了尾声:“荣武王他老人家便不说了,便是连三代荣王也为朝廷立下了如此大功,至此以后各家勋贵武臣无不以襄阳孙氏马首为瞻,孙氏子孙也多有为各军提督训练。好比我来讲,便曾经于十年前在襄阳呆了三个月,学习了不少拳术和兵器技巧,故此与周老弟算是同门师兄弟,绝不是信口开河。”

    周同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我那岳丈家中,竟然还有好大一片习武场,却原来是有这样的用途。”他心中又想:“可是四娘的爹爹又不愿意出仕朝廷,说是祖宗家法,这其中难道还有甚么隐秘?”

    养伤的日子格外难熬,秦去病在养伤半月之后伤势恢复如初,早早回到前线去了,只余下周同与刘光二人继续煎熬。

    又过了五六日,等周同也能一瘸一拐地下地行走之后,两人便不愿意在呆在院中,经常一人一根拐杖撑着在城里闲逛。

    此时已是七月底,延州城因为战事向西推进,不再是交战前线,故而已经解除了战时管制,城中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只偶尔会有传送军情的军士行色匆匆穿行在人群中。

    这日晌午,两人耐不住官衙送来的吃食,跑到城隍庙附近找了家小饭馆混了个饱后,又寻了家糖水铺一人要了一碗饮子溜缝。

    正当两人眯着眼睛享受这夏日午后的时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十字街的南面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街上行人纷纷躲避,狂奔而来的马背之上是一名身背三色令旗的传令兵,周同看得分明,那骑士满头是汗,嘴唇发白,却是不知道跑了多久的路,显然是有紧急军情。

    那骑士催马来到周同等人斜对面的府衙门口,立刻有士兵上来将他扶了进去。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神色严肃:若是前方大捷,只怕这信使一早便宣扬了开来。此刻这番情形,难道夏松遭了大败?

    两人都没了心思闲逛,立刻摸钱会帐,来到府衙想进去打探一下消息,却被门卫拦住不予通行:“对不住二位将军,我家大人说了,发生了紧急状况,任何人都不得进。”

    刘光当即便要发怒,他堂堂京城东卫总旗,哪里会怕一个小小的知州?无论走到那里,哪怕当地官员对之又恨又怕,面上依旧是要笑脸相迎,何时吃过地方官的闭门羹?他只是冷笑:“你家大人只知道我等受伤在此调养,可还知道我等乃是……”

    后面半截显露身份的话语被周同轻轻拉了一下肩膀,便没有能说出来。他看向周同,眼神里全是疑惑。

    周同对那名门卫拱了拱手:“却是我二人鲁莽了。”说完拉着刘光便走。

    刘光被他拉扯着离开,嘴上兀自愤愤不平:“老周你在作甚?你松手,我还真不信谁敢拦我……”

    周同不由分说,将他拉过街角才松手停下,正色对刘光道:“我要回前线去,你呢?要不要一起走?”

    “现在回去?咱们连走路都还不利索,回前线去作甚?给弟兄们添麻烦吗?”刘光理解不了周同的想法,“你去了难道还能冲锋杀敌么?”

    周同皱眉道:“左右我是不想留在这里了,那知州靳畋的嘴脸让我看着也不舒服。回到前线去,和弟兄们在一起,便是不能上阵杀敌,也起码自由自在,这里住着感觉憋气。”

    “我现在也就走路差一点,其他的伤口不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周同所受的各种伤口,现今对他影响最大的并非是背上的刀伤,反倒是腿上被枪刺穿后的那道伤口。当初一开始没有清洗干净伤口中的铁锈,导致后来出现了溃烂的迹象,好在他自己对自己够狠,待手臂能动之后,自己亲自动手用刀子挖去腐肉,重新上药包扎,这才保证伤势没有继续恶化,造成的后果便是到现在都还不能正常行走。

    刘光用手在周同面前晃了几晃:“你是说真的,不是胡话?”见对方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他埋头想了一下,只能妥协。

    “好罢,随你,你坚持要走,我跟你走便是。”

    周同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他肩膀:“那就走罢。”

    两人说走便走,当即便回了院子,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与府衙派来的人打了声招呼,各自拉着马便走,也不管那人是什么表情。

    才到城门口,周同便听见有人高呼。

    “小师叔,弟子总算寻到你了!”

    周同循声望去,喊话之人正是少林寺的子定和尚,那位在襄阳遇到,帮自己打探了不少消息的便宜师侄,此刻正一脸欣喜地朝着自己赶来。

    他停下脚步:“你怎的也到延州来了?”

    子定欣喜地冲他合十行礼:“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弟子总算寻到了小师叔。师伯祖听说西北叛乱,特命弟子牵来,一则是超度英灵,二则也是想看看有甚么地方能不能帮上小师叔。”

    刘光十分好奇:“少林寺的和尚?怎么叫你师叔?”

    周同没有搭理他,皱眉道:“你是出家人,现在这里算是战区,你参合进来作甚?”

    子定仍是一袭白色僧袍,风度极佳,对周同的话语也不见恼:“正因为弟子是出家人,故此才不得不来。好叫小师叔得知,西北之地我佛弟子甚众,有弟子在旁襄助,师叔行事或许会有些便宜。”

    他这么一解释,周同立刻明白过来,西北五州一直到西域的千万里之地,佛教盛行,民众大多都是虔诚的信徒,若是能得佛教中人帮助……他随即想到一件事情,当即拉住子定手腕:“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寻个僻静之处再说。”

    所谓谈话的地方,在这延州也寻不到什么好去处。好在此时已过午时,吃饭的人也少,周同干脆便拉着子定找到城中最大的酒楼——也不过只两层高,便在二楼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吩咐小二上一桌素斋。

    三人坐定,子定喜道:“弟子多日未得饱腹,此番可是要多谢小师叔了。”

    周同看他精神虽好,脸庞却要比在襄阳之时瘦削得多,想来是因为旅途奔波所致,他开口问道:“你这一路是,莫不是只你独自一人行来?”

    子定笑道:“这到也不是,弟子尚有同伴同行,何况出家人尚有苦行僧赤脚化缘行走天下的,弟子这却也不算甚么。”

    周同摇摇头,转开话题:“惠彦大师吩咐你来,到底是有何打算?”

    一说到正题,子定当即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师伯祖听闻拓跋昊煽动项人叛乱,猜测五州之地的东卫……情报可能传递不畅,又知小师叔也随军出征,心下担忧,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