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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秦去病原本是自认为自己乃是当前夏松麾下的第一猛将,结果在塞门寨一战后,将疯狂杀戮的周同惊为天人。他本来便是在寨墙上驱赶叛军弓手,自然能将周同的情况看得清楚,眼见得孤身陷入重围的周同在叛军中大展神威,硬生生杀灭了叛军的士气,杀得叛军跪地投降,那真是佩服得他五体投地,无以言表。再加上他的年纪比周同和刘光两人也大不了多少,刻意结交之下,很快便与两人闹作一团,周同与刘光也没有将他定远将军的身份当成一回事。

    在军营之中,一惯信奉的都是武力至上的道理,谁拳头硬更能打,谁便更能服众。像秦去病这般,在西军中足足征战二十年,见过了无数的英雄好汉,对周同这般身手的也都闻所未闻,从未想到过一人之力能够抗衡数百人的攻击,这才是最震惊他的地方。

    震惊之余,秦去病忍不住便在幻想,若是当时自己和周同易地而处,自己又能坚持多久呢?想去想来,总是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自己只怕早已已经成了一堆烂泥了罢?

    对秦去病的埋怨,那两人只当是放了一个轻巧屁,根本不放在心上,刘光嚷嚷道:“大夫说不能吃肉、不能喝酒,那便不能吃了?老子偏偏要吃!等晚上老子偷偷溜出去,带几斤酱肉,打一壶老酒回来,便在这床上躺着,吃一块肉喝一口酒,看看你们是吃还是不吃!”

    这时候夏松已经率大军再次起程,目标直指龙州,战死的士兵就地掩埋,受伤的将士自然是留在了延州府城中,周同、秦去病这样的将军便让府衙寻了间小院单独安置。

    两人的谗言成功引起了周同的共鸣,他自记事起到如今,记忆里便没有如此长时间未曾沾过荤腥的日子出现过。幼时日子过得虽然简单,但由于周成是名远近闻名的好猎手的缘故,周同的肉食其实是不缺少的,也因此才长出了一具如此强悍的身体。

    这几日来三人谨遵医嘱,每日里青菜豆腐,吃得面上全是菜色,这骤然间被刘光起头说了吃肉的事情,还真是让人有些无法忍受。

    周同怒道:“直娘贼,谁说不吃的?山间的黑熊花豹、野狼大虫,没见得受伤了不能吃肉的!若是不能吃肉,那家伙不早给饿死了,哪里能等到伤口将养得好?我看啊,这大夫水平高是高,就是为人有些迂腐,不知道那本破书上看来的歪门邪道拿来蒙咱们……嘶,你们说,会不会是这府衙担心咱们吃肉多了,故意交代他这么做的?”

    “他们敢!”秦去病一下从床上坐起,牵动伤口的疼痛没让他眉毛皱上半分:“老子们与叛军死战,就是大帅,也要犒劳老子酒肉,哪个贼厮鸟敢克扣老子们的吃食,老子非将他个混账东西揍死不可!”

    秦去病目露凶光,蒲扇大小的手掌捏的喀吧作响。

    这番激烈的言辞让周同两人面面相觑,颇有一种“老秦发了哪门子疯”的感觉,眼见得秦去病便要翻身下床,一副要去找人麻烦的样子,刘光赶紧劝道:“老秦……哎……我说老秦,你这般冲动作甚?周同这家伙也只是随口胡诌,你怎的当真了呢?”

    秦去对刘光的劝解病充耳不闻,他心中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便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更何况他对刘光的态度也不同于对周同一般,对周同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对刘光只是熟稔之人,能开些小玩笑罢了。若是适才刘光的劝解之言是周同所说,倒还是能起到效果。

    “甚是顺口胡诌?我看你才是顺口胡诌!老子非得去问个清楚不可,真是越想越奇怪,老子可是伤兵,若是这般顿顿没肉,甚时候才能将伤养好回到队伍里面去?”

    眼看着秦去病越发愤怒起来,仿佛真有谁克扣了他的肉食一般,骂骂咧咧地便要去寻人晦气,突然一个女声响起:“谁胡诌甚么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去逞英雄啊?又皮痒了不是?”

    这声音既不凶恶也不难听,相反还有些说不出的悦耳,只是与说话的内容有些不太协调。秦去病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萎顿了下来,让周同两人看得好笑。

    随着话音落下,一名女子推门而入。

    只见她,柳眉弯弯,樱桃小口杏眼桃腮,端的是个美人胚子,好一副面如满月的旺夫相,唯一可惜的便是这身材过于莽撞了一些,将大好一条湖绿色千褶百迭裙撑成了一条围裙,她这推门进屋,站在门口几乎便将房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见秦去病一声不吭地躺回穿上,还将身子背对自己,这女子又柔声道:“秦郎,你要喝酒吃肉,和奴家说了便是。只是这大夫的交代咱们还是不能不听,你再暂且多忍耐几日,等伤势大好了之后,你要做甚么……奴家都依得你。”最后一句话说得拉出了一串颤音,硬是把周同刘光二人听出了一声鸡皮疙瘩。

    刘光大声喊道:“大嫂说的再对不过了,该忌口的还是得忌,不能为了一时口腹之欲让伤势反复不是?大嫂你也别介意,这秦大哥便是好面子,有我等在此,他便不好意思认错,等稍后你俩位……”

    “你他娘的闭嘴!”

    “你闭嘴!”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我的男人,只有我能教训,虽然你这小家伙嘴巴跟抹了蜜一般的甜,但姑奶奶我也不能破这个例。”女子高傲地抬起头,视线却是歪到了秦去病的身上。

    秦去病已经再次翻身起床,对刘光瞪大了眼睛,闷声道:“你小子活腻了是不?连折五姑奶奶你都敢惹,回头别说我认识你,明年的今日我会给你烧点用度给你送去。”

    周同实在忍不住也笑出声来:“我说折五姐,这还没过门,便一口一个‘情郎’,一口一个你的男人了?刘光可不算说错,老秦这家伙脸皮子薄得要命,从来没见他和女人说过话,你若是迫他过甚,搞不好他不顾伤势没好便要逃了。”

    秦去病听周同也开口调笑,一张黝黑的脸膛更是变得有如锅底一般:“周小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一边的折五娘子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吟吟地斜乜着秦去病:“周小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这人看起来是个大老粗,脸皮却比我这大姑娘还薄,真不知道以前自己是怎么吹嘘出来自己是西军第一猛将的。好了好了,你自个乖一些,回头我便唤人送些肉食来,这受了伤的确得好好补补,不过这个酒嘛……”

    秦去病听到酒字,喉头忍不住便动了一下,强忍着不看过去,倒是刘光又大声嚷嚷:“只吃肉不喝酒,这伤势好的也慢,大嫂也是女中豪杰,怎的如此不爽快?”

    “好罢,便也送些酒过来,不过先说好了,这酒你们不能吃多了,每人只有一坛,另外刘光你得好好替你大嫂看好这粗人,别让他到处乱跑。”折五娘子也没有过多犹豫,又对秦去病道:“秦郎,等你身子大好了,你要如何吃酒,奴家陪你吃便是,只是现在却不能让你尽兴了。你……你好好歇着。”

    她双眼只是盯着秦去病,想要这冤家能搭理自己一声,等了半晌对方却是一声不吭。

    折五娘子陡然大怒:“好你个冤家,奴家好言好语和你说话,你却这般不言不语!好,想吃酒是吧?没了!”说完怒气冲冲转身便出门,周同二人只觉得屋内平地卷了一阵风起,压抑的感觉一下子少了许多。

    秦去病对着门口急喊:“那……那肉食还有吗?”

    “也没了!”外面传来一声狮子吼。

    “啧啧,老秦,你这本事硬是要得,这是怎么勾搭上人家的?折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户。只是你今后的日子可没以前那般逍遥了罢?也不知道身上还能揣几文钱出门。”刘光提着一条羊腿大口撕咬,不时抓几块酱肉塞进一旁依然只能趴着的周同嘴里。

    那折五娘子虽然嘴上凶狠,转身还是送来了一堆吃食,酒也有五坛。除了几只烧鸡,几条羊腿之外,还专程切了几斤酱肉给不方便动手的周同。

    秦去病正抱着一只酒坛子鲸吞长饮,全然顾不上衣襟都被淋湿了一片。等一只酒坛喝光,又打了个酒隔,这才用衣袖抹了抹嘴巴,同样提起一条羊腿撕咬,口齿不清地回答刘光:“有吃有喝的还不能赌住你小子那张破嘴?甚么叫勾搭上,老子这叫用英雄气概折服他折家的小娘子,懂不懂?”

    周同趴得很辛苦,但是忍得更辛苦:“我说……呕……老秦,你别自吹自擂了行不?你还英雄气概,!我看折五姐可是比你更豪爽得多。你连看都不敢看别人一眼,还有脸吹嘘自己英雄气概!我快忍不住吐了。依我看,刘光说得没错,你二人日后成婚了啊,这家里的钱财活该不归你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