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随即起身,紧了紧身上的装束,将一口缠满了布条的无鞘厚背大刀斜背在背上,让一旁的燕然帮他用绳子上下固定好,又将一圈绳索背到自己身上,活动了一下,细细确认自己的活动有没有受到绳索的阻碍。
一切准备就绪,周同对秦去病低声道:“等我的消息。”随即转身一个纵跃,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崖壁上的一块突起之上,五指用力,身形向上拔起,右手又已扣住了一道缝隙。
只十数个呼吸,周同宛如猿猴一般灵活的身体,便已经上升了十余丈的距离,下方秦去病与燕然、刘光等人都只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同身形在崖壁上晃来荡去,似乎他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来,似乎下一个呼吸他便寻不到借力的地方。可是他们每一次屏住呼吸提起心脏,都能看到周同又往上爬升了一截。
慢慢地崖下诸人已经看不清周同的动作了,只隐约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还在毫不停顿地上升。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真正的飞檐走壁?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离崖顶越近,周同越是小心谨慎。在一个可以让足尖能够稍稍借力的地方他稍作停顿,缓解了一下十指的酸软,同时也在进一步确认山顶的情况。此刻他距离塞门寨建设在崖壁上的栅栏仅有三丈不到的距离,已经能十分清晰地听到寨中传来的声音,叛军似乎都在集中在了远离自己的东侧去了。
他轻轻做了数次深呼吸,随后脚尖用力,身形陡然向上窜去,一手在崖壁上再次轻拍借力,另一手便扣住了寨墙下的山岩。
双手同时再次发力,周同整个人便如同浮出水面一般慢慢升上了悬崖,栅栏距离悬崖只有不到一步的距离,但至少已经能让他平稳站立。
从栅栏的缝隙中望去,果然见得叛军已经集结,出去东侧寨墙上弓手和重弩手之外,在靠近寨门初还有一个叛军方阵,看起来赫连卫是将所有的叛军都集中在了一起,准备开门突袭己方的进攻部队。
真是天赐良机!
周同立刻将身上的绳索取下,一头挽了个圈套在栅栏上,随即将绳子扔了下去。过不多时,绳上传来三下拉拽,周同立刻将绳索快速收回,将帮在尽头的绳梯取下,如法炮制绑在栅栏上,最后又将先前的绳索扔了下去,待绳上再次传来拉拽的力量时,他又一次开始将绳索回收。
这是早已约定好的信号,因为担心绳梯承受不住太多重量,所以每次只能通过一人;每当这人登上崖顶,周同便会再次将绳索扔下,通知下一人行动。
不多时燕然首先登上山崖,其后便是刘光,秦去病是上崖的最后一人。不过两炷香的时间,所有的汉军全都登上了崖顶,集合在栅栏之下。
见人手集合完毕,秦去病朝周同做了个手势,随即一众汉军纷纷翻过栅栏,进入到了塞门寨内。
后寨的喧哗声变得越发激烈起来,进攻的潘重部似乎在加大攻击的力度,让叛军无暇他顾,给周同等人制造机会。
潘重现在正在木道前端静静等待。他全身重甲,双手上各提了一柄战刀,并无准备盾牌防身。在他身后,五十名汉军将士和他同样的装备,均是沉默不语,等待他发出进攻的命令。
木道外汉军与叛军交织在一起的呼喝声,箭矢射击在木道顶部与盾牌上的突突声,以及叛军扔在木道上燃烧的火把发出的细微爆裂声,他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但这些都无法动摇到他心中烈烈升腾的战意。
叛军的防御在他看来更多的只是虚张声势,叛军扔下的火把根本无法引燃潮湿的树木,潘重很清楚,赫连卫也是知兵之人,必定是伏有后手,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笑容:不要心慌,很快你们便将知道要发生何事了。
山寨中的叛军的呼喊突然变成了惊慌的喧哗,几乎同在一瞬间,叛军箭矢与落石全都停了下来,这是周同他们发动了对叛军的致命一击!潘重长长吐出一口闷气,大声呼喝道:“我军已经成功登顶,小的们,跟老子一起杀他娘的!”
赫连卫站在寨墙之上,双眉紧皱,他感觉到战事似乎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汉军并不着急迅速推进,而是依旧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自顾自地建设木道,摆出了一副誓将木道修到寨门之下的架势。
若是只以现在的力度,想要攻下自己把守塞门寨,只怕汉军主帅也不敢如此托大,那他们又有什么后手呢?自己若是率队打开寨门冲杀下去,会不会正中汉军的圈套?赫连卫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混乱,根本无法细心思考。
正当他冥思苦想、头痛欲裂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怪声,随即又有士兵的喧哗与惨叫,“怎么一点军纪都没有!”他满腹不悦,回头一看,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周同带上刘光等十人,秦去病领剩余十人,目标分别为寨门后排列好的叛军,以及寨墙上的弓箭手和弩车,剩余二十名汉军则是由燕然带领的弓箭手,他们的任务是在寨墙上对两支突击小队进行掩护射击。
战斗的重点在于要迅速杀溃叛军,打开寨门让山道中的进攻部队突入进来,否则一旦战事胶着,这数十人几无幸存的可能。
周同刚率队摸出去没几步,眼睛便是一亮。他看见一间房屋的墙角放了七八只石锁,当即做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士兵停下,然后将刀插入腰间,轻步来到墙边一手提起一只石锁。
这石锁不轻,每一只都有百余斤重,周同一手一只提起来感觉刚好。他看看左边的另一支小队,秦去病等人已经在房屋的掩护下靠近了寨墙。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两边同时发动了对叛军身后的突击。
周同双手提着石锁,迈开大步默不作声地往叛军阵列冲去,身后十人纷纷擎着大刀,跟随他的步伐冲上。另一边的秦去病看见周同提石锁的举动,也是将开山刀收回,双手抱起地上一根滚木朝寨墙上冲去。
叛军的反应十分迟钝,站在最后的叛军就算听到周同沉重的脚步声,也只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的同伴,只是在心中有些奇怪:谁在后面乱爬?不怕挨军法么!赫连卫御下严厉,但执法公正,士兵们都对他比较敬畏,因此对军法的执行也十分严格。此刻列队完毕,纵然是听到后方有人跑动,士兵们也不敢冒然回头去观看。
待得周同如同一个陀螺旋入叛军阵列,两只石锁抡圆了在叛军中肆虐之时,几乎已经注定了叛军的失败。那两只石锁以极快的速度绕着周同旋转,所有被碰到的叛军无不是筋断骨折,一命呜呼,全无抵抗之力,连迟滞一下石锁的速度都不可得。
此时的叛军面对这样的人形兵器,什么严格的军纪全都抛到了脑后,纷纷如炸了窝的马蜂一般四处乱串。
周同转了几圈,身边已无一人敢靠近他,他舞得兴起,顺势将两把石锁一前一后向寨门砸去。这一下力道何止千钧?只听得“砰砰”两声巨响,闩住两扇寨门的门闩承受不住如此巨力,被第一把石锁直接撞断成为了两截,第二把石锁更是撞开寨门飞了出去。
周同左右环视,身后的刘光带领其余九名士兵已经冲上前去守住寨门,一阵乱砍,将数名来不及逃跑的叛军砍翻在地。
另一边的寨墙上,秦去病挥舞着檑木,将一名名闪躲不及的弓手扫落寨墙,也无一合之敌,跟随在他身后的汉军们纷纷捡起地上的弓弩,向远处零星反击的叛军弓手射击。
叛军的表现远远超乎周同等人的意料,任谁在之前都以为会遇上一番苦战,哪知此刻的混乱完全是不堪一击,直到赫连卫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冲上去!冲上去杀死他们!”
连续数日难以入眠让赫连卫在汉军的突袭面前没有立刻能够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待到他终于回过神来,周同已然砸开了寨门。
赫连卫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若是不能夺回寨门,让木道中的汉军冲了进来,那便再无力回天,自己牺牲了家庭和幸福换来如此的结果怎能甘心?
他当即红了眼睛,拔出腰刀,大声呼喊:“冲上去!杀死他们,所有人都有奖励!关上寨门者升三级!”
赫连卫的命令暂时稳定住了叛军,可是也暴露了他的身份,周同与秦去病不约而同地同时向他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