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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休看高适已经须发皆白了,毕竟还是一位郡王,面对自己儿子的质疑,他眼睛一瞪,威势自然流露:“笑话!老夫不松手,李思那匹夫也回不了家,这样难道还不能确定几个人选?”

    高逡差点当场笑出声来,好在最后关头生生忍住了,只是一张脸硬生生憋得通红。

    高适皱了皱眉头,斥责道:“你就是面嫩,这等事情算个逑!石老头,张老头他们哪个不是和为父一样?若不是为父我带了个头,就凭他们几个糟老头子,还能拦住李思那小子?”

    高逡这下实在是忍不下去,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问道:“你老人家究竟要了几个名额啊?就这般粗野,难道不怕被御史弹劾?”

    高适难得在儿子面前红了次脸:“你问这么多做甚?此次平叛乃是陛下极为看重之事,能将你加入出征名单,已经是枢密院考虑到陛下的态度,以及为父豁出去这张老脸的缘故了,还想要几个?只要你能随大军出征,你那些弟兄想带上几人不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高适俨然有些得意,将颌下一部修剪得极为整齐的胡须朝前一拂。

    “再说了,咱们这位陛下,雄心勃勃,不光时刻想着要超越太祖,还要超越前朝的太宗皇帝,哪里肯让文官集团一直压制?少不得扶持咱们上台,此次西北叛乱便是这个契机。在这个时候,谁还敢出头与陛下对着干?可惜的是,最大的果子不是咱们得到,唉!”

    高逡对父亲的这句话十分好奇,不过想到自己事情,还是忍了下来:“父亲,朝廷是否确定好了出兵的日子?儿子也好趁这个时候准备准备。”

    高适开始没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直接道:“哪里那么快能确定得了?少说也得半个月之后罢!”

    随即才明白过来儿子是要干什么,他沉吟了一会,又道:“你还是谨慎一些,非要带人一起的话,首先人数不能太多,其次得要有些真本事,能帮上你的忙的才行。适才为父说了,盯着这事的人很多,谁都想去西北立功,若是你做得太过,为父倒是不怕,就怕你日后升迁之时被他们翻出来说事,明白吗?”

    高逡冷笑了几声:“都想去立功,那也得他们有那能耐!若是真当项人都是软脚蟹,任人欺负?只怕是有命去没命回!以前儿子在西军那几年,便知道西北之地民风彪悍,项人生性好斗又爱抱团,更不要说还有不少人加入了西军,接受过禁军的训练。”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可惜上次护送沈扩的最后时候,与那个周同结了些梁子,要不然,若是能将那小子调到我的麾下,项人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盘菜而已。”

    高适似乎觉得儿子提到的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又回忆不起来,皱眉问道:“哪个周同?是沈扩的人还是哪一军的?有梁子怕个逑,看上了就调过来!若是他敢在军中不听你的号令,直接杀了便是,谁还敢说甚?”

    高逡见老爹发威,只得苦笑道:“就是上次一万钱买了咱家震天弓的那位。虽然不至于怕他,但只怕也杀不了吧?”他当时实以为周同万无幸理,与其再为了通知他而送去一条性命,还不如就此罢了。

    就算他和自己还算合得来,就算他是莫奇燮的亲信,那又怎样?谁让他自不量力要去断后?战场上哪能不死几个人啊?自己好歹还是渤海郡王府的人,他不相信莫奇燮会因为一个死人与自己为难;就算要找人寻仇,命令也是沈扩那厮下的,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哪里知道他这算盘还真打错了。回到京城的第三日,他应约去和几位狐朋狗友喝酒,刚出门就被东卫一个姓成的小家伙赌住大门,要他就撤离后没有给断后的周同撤退军令这件事情一个交待,并且威胁他:若是周同回不来,他只怕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别以为渤海郡王府能保得住他。

    一名小小的东卫试千户竟然敢威胁自己?他哪里来的底气威胁自己?高逡虽然也算个纨绔子弟,但他好歹不是个笨蛋,对方既然敢无视王府的存在,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当即托人调查周同,花了五、六日功夫,最后是托人走了魏直魏公公的门路,才打听出那小子的跟脚,竟然是这一代荣王的爱婿。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哪怕正值数九寒天,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当场便汗出如浆。

    高逡不愿回忆在随后的几日里,自己的表现是多么的胆怯和懦弱,实在和想象中豪气云干的自己相差甚远。他不知道能躲到哪里去,也不甘心就此隐姓埋名藏了起来。万幸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心惊胆颤过了十余日后,他得到了消息:周同全须全尾的回到了京城!他总算松了一口长气,感觉自己总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也因此后来周同找上他家门,提到想买渤海郡王府收藏的那把宝弓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高适听他这么一说,总算想了起来。

    “原来是他!罢了,此人你不要再打主意,他现在算是陛下的人……即便不是,你也别再去招惹他……为甚么你也别问就是了。”老头丢下一句话后便拂袖而去,明显有话没有说完。

    不过高逡怎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当然清楚得很,老头子这是生怕自己惹祸上身,牵连到了自己的大哥,他那宝贝嫡子,高逡心中不无恶意的猜想到。

    不管怎么说,高逡至少现在还是很得意的,所以尽管心里对自己这几位狐朋狗友的打算有些不以为然,但能随手帮上的忙他还是打算要帮上一把——毕竟这可是自己的关系,而不是老头子的。

    可是当他看到那只死状极惨的兔子后,他内心的想法又有些动摇起来:这样的箭术也叫‘拿得出手’?

    只见那兔子身上歪歪斜斜的插了四支箭,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插了进去,却只有一支箭是贯穿了兔身的,这显然是两人抵近没有行动能力的兔子之后最后射的一箭。他不由得骂道:“蔡小胖这便是你拿得出手的箭术?那老子岂不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了?”他又瞟了一样两人空空的箭壶,嗯,两壶箭全都射光了。

    蔡进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汗珠,当即跳了起来,分辨道:“我箭术还算差?哥哥你是不知道,这兔子目标小跑动又灵活,你问问烤全羊,我还是让他先射的,他可曾射中一箭?”

    烤全羊自然便是和他一起回来的杨顺,此刻也显得十分疲惫,正对着水囊喝水,听到这话也顾不得口渴,大声为自己辩解:“我是没射中,可是这兔子却是我寻到的,难道不该我来先射?要怪也只怪你给的的弓箭不好,我看尾羽都有掉毛的,这样的箭支,能命中目标才怪。”

    两人骂骂咧咧,可也没有真的争论起来,都是看着高逡,蔡进一脸讨好的笑容:“哥哥,我猎到一只兔子,算是过关了吧?”

    高逡还没发话,已经歇息了一阵,现在缓过神来了的张毅懒洋洋地插口道:“按理说,小胖你呢应该有些自知之明,看看这兔子死得多惨?我怀疑你们俩上辈子有仇。不过高家哥哥从来都是言出必行,说了咱们三人只要谁人猎到一只猎物便会带谁去西北,那便一定会带去。所以你这屁话问来作甚?依得我说,你就应该去订一只周记的烤全羊来给哥哥赔罪才是!”

    “对啊,蔡大胖你说错了话,不信任高家哥哥,该当订一只……不,两只周记烤全羊给哥哥赔罪!”一旁的杨顺唯恐天下不乱,一听到‘周记烤全羊’,立马觉得自己口水都快忍不住流出来了。

    “行啊,我现在便先搞一只杨记烤全羊给哥哥赔罪!”说着便一副跃跃欲试要动手的模样。

    高逡笑骂道:“你们两个别在耍宝了,要歇息便先歇一会,顺子你要是今日猎不到猎物,就别怪哥哥没给你这机会,老六你也一样。小胖,你这箭术确实还得练练,今日只能算勉强过关。”

    他这话一说,蔡进倒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高逡旁边,冲边上的随从招手要水:“勉强便勉强,只要能跟哥哥去西北,不要再每日看到老头子那张臭脸就行。”

    他回头又看见杨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大乐,逗他道:“好了,烤全羊,你也别给高家哥哥看你那张丑脸,呆会休息好了,我去赔你便是。若是你真个抓不到猎物,也没关系,今晚……嗯,今晚是不成的了,晚两日我若是订到了周记烤羊,算是庆祝哥哥我要和高家哥哥出征,也顺带安慰安慰你,如何?”

    “可以嘛小胖,你都能订到周记烤羊了,那回头记得帮哥哥我也来一只,我还正愁过几日小舅子的生辰不知道送甚么礼物,那也是个好吃的。”

    张毅毫无形象地拍了拍屁股上沾的泥土站起身来,紧了紧腰带——为了今日的狩猎,几人都是穿了劲装。

    “你们先歇着,看我去整头大家伙,免得等会饿得没力气回去。”他毕竟自幼一直练武,根子比另外两人好得多,这话说得也有底气。他的名字其实也是在禁军神武军的花名册上,只不过属于不点卯也不如何当值的那一类,所以想要在这关键时刻有随军出征的资格,靠他老子是不成的:他老子的名额可没给他准备。

    蔡进撇了撇嘴,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京城附近你还能找到大家伙?怕不是去偷别人家养的羊吧?先说好哈,你要周记烤羊,我可不一定能弄到,到时候可别怪我就行。”

    张毅听若未闻,翻身上马,身手还颇为矫健。他提着缰绳操纵马儿原地转了一圈,随后手上一紧,双腿同时用力,那马居然长嘶一声人立起来,这一招让杨顺、蔡进两人顿时眼热不已,大声欢呼。

    张毅哈哈大笑,对三人道:“酒且斟下,某去便来!”说完一提缰绳,带着一名随从飞一般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