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望了一眼,周同正要开口,孙念抢先道:“倒也不是甚么大事,或许确实可以借助一下贵寺的力量,不过小师傅提醒了我,武当就在左近,他……”她指了指周同,接着道:“现在也算得上武当弟子,何必如此麻烦,还要劳动嵩山少林寺的信众呢?”
她转头又对周同道:“不如咱们明日便去武当,去和你师傅玄真子道长禀明情况,用自己人帮忙总比麻烦少林更方便不是?”说着眨了眨眼睛。
周同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两人相处日久,也越来越默契,当下便向子定道谢:“多谢小师傅美意和提醒,我们明日便去武当,向师门寻求帮助即可,也不用再劳动贵寺信众了。”
子定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之前只听师伯祖说,这小师叔乃是赤城山青城真人的得意弟子,一身武学修为已隐隐然触摸到了武道那遥不可及的巅峰,何时又拜入了武当门下?武当的玄字辈真人,那不是比武当掌教还要高上一辈的老怪物吗?这样的辈分,要调动隶属于武当的人手,确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如此一来,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跟随在他的身边?师伯祖和方丈的殷切期盼就如此丧失了希望?
子定想到这里,当机立断道:“小师叔何必舍近求远?若是一些小事,交由小僧这等晚辈处理即可,哪里敢叨扰到武当玄字辈真人的清修?还请小师叔告知小僧究竟是何事,小僧今晚便去寻找人手,想必不出数日便能得到一些消息。”
周同又与孙念对视一眼,故作踌躇道:“如此,岂不是太过于麻烦了?”
子定苦笑道:“不麻烦,何谈麻烦?小师叔不肯麻烦小僧,这才是小僧最大的麻烦。”他一连说了几个麻烦,但意思两人却都很明白,那就是没麻烦才是他真正的麻烦。
周同道:“既如此,那便麻烦小师傅了。还请小师……”孙念却又打断了他的话语,道:“且慢。小师傅,你说是奉了少林寺方丈与达摩院首座的法旨来的,可有甚么凭证没有?”
子定张口结舌,自己白白送上门来听人使唤,先是被直接拒绝,好容易有了转机,却又被怀疑身份存疑。好在此番周同帮他解了围,周同道:“不用,但凭惠彦大师、宏愿寺以及雄州这些话,我就能相信他没有说谎。那就请小师傅寻找人手,就是打听些消息,我这人比较好奇,听说江陵府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怪事,特别是知府黄岩白日飞升,以及本地气运被他一人吸收,导致官员接二连三死亡之事,不知多久能有消息?”
子定道:“小师叔唤我子定便是,小师傅这称呼,小僧可不敢当,回寺定会被方丈处罚面壁三年。”他闭目盘算了一会,这才睁眼道:“约莫两、三日功夫应该便有消息。”
周同道:“那此事便麻烦你了。惠彦大师及方丈大师哪里,回头我自会登门拜谢。”
子定起身向周同合十行礼:“小师叔无须客气。若无他事,小僧这便先行去了。”
周同孙念也自起身还礼,周同道:“辛苦子定,我二人便住在北城甜水巷的老福记客栈,若有消息请尽快联系。”
子定道:“小师叔放心,小僧理会得。”说完又行一礼,转身大步离开。他大袖飘飘,便如一只蝴蝶飞舞般,很快便消失不见,显然轻身功夫甚是了得。
周同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道:“这和尚,也忒着急了一些。”
孙念笑道:“非是他愿意着急,而是你逼着他不得不急。想来他奉命来寻你,算是代表少林寺向你释放出的善意,这又听说你与武当有所牵连,自然不敢怠慢,原本只能出七分力的,这下也要使出全力了。我就不信,那作为佛门重要力量的嵩山少林寺,会能够一直淡泊于朝堂之外?哼哼,只怕未必。只是同哥,你又是如何与少林寺扯上了干系?那少林达摩院首座又如何是你旧识的?”
周同拉着她重又坐下,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也是去年我去北国之时发生的事情。”他将惠彦之事慢慢叙述出来,只听得孙念的眼眶也红了。他末了叹道:“惠彦大师倒是令人尊敬,只是这等事情未免太操之过急了一些。我好歹也是道门弟子,少林这般行事平白添我尴尬。”
孙念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下山没多久,怎的这脑袋瓜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多了这么多的弯弯道道?我来问你,你师傅青城子是个怎样的人,他对你信任还是不信任?”
周同不悦地瞪着她:“说甚么呢?老滑头还有能不信任我的?我可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开山大弟子!”
孙念毫不在意周同的态度,双掌一合:“那不就是了?你师傅自然是信任你的,你第二个师傅那更是个老不死,这些伎俩说不定都是他玩剩下了的,我小时候还听……咳咳,这个不说也罢,总之没什么好担心的,何来尴尬?”
周同伸手就去挠她胳膊窝:“好啊四娘,你竟然敢说玄真子师傅是老不死,看我这个当徒弟的如何惩罚你!”孙念嬉笑着躲开,两人打打闹闹,不知不觉便抱在一起,火光将两人亲密依偎的身影照在江边的沙滩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不得不说子定和尚的办事速度极快,才隔了一日,便有消息传来。送信之人乃是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看起来既精明,又老实。他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双手奉给周同之后,便连连拒绝周同请他坐下的要求,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候周同的回复,
周同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有三张,全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他只看了半页便觉头痛,顺手递给一旁的孙念,自己转头再次对送信人道:“夏管家不用如此客气,还请宽座。不知除了这书信之外,可还有口信与我?”
夏管家立刻回道:“周公子面前,小人站着就好,坐下去反倒是浑身不舒服。我家员外派小人来时,确有转述子定禅师的话,说是急切之间暂时只能收集到这些消息,不过禅师又说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还请公子爷少安毋躁,静候消息即可。”说完又是一副低眉垂目,垂手而立的模样。
周同点了点头便不在言语,不多时孙念看完几页信,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这是没有什么有用信息的意思。
周同对中年人道:“此番多谢夏管家了,还请回报府上,就说在下已经收到信了。”中年人夏管家听周同语气虽然没什么变化,但话中似乎不如何满意,立刻躬身道:“小人这便回去,将公子爷的意思转告鄙上,也会尽快通知子定禅师。小人这便告退。”
送走夏管家,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还是自己去城中打听一番,总不能守株待兔,等那兔子自己送上门来?两人在城中晃悠了半日下来一无所获,结果等回到客栈之后,兔子竟然真的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因孙念有些疲倦,周同便唤店家送了食物到房里,两人正用餐快结束时惊喜便来了。一名劲装男子敲开房门,态度倒是恭敬,只是张口便问周同道:“敢问可是京中所来大人?”
周同心中一惊,当即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脸上露出喜色,低声道:“小人乃是本府巡捕厉尚,奉捕头蒯季之命,有事禀报于大人。蒯捕头所料果然不差,只是没有料到大人来得如此之快。”
周同皱了皱眉眉头,捕头蒯季是谁?什么叫来得如此之快?他侧身让开房门,示意尚厉进屋说话。
尚厉进得屋来,见屋中还有一女子正坐在桌前,顿时一楞,再看周同年轻得有些过分得脸庞,心中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周同:“不知大人官讳,是哪个衙门的人?”
周同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也不答话,从床头的行李中取出一份公文与一块令牌放在桌上,自己坐在一旁。
尚厉见此情形,心中多有忐忑,拱手道:“得罪了!”上前两步拿起公文与令牌,又退后两步,这才仔细查看。
只见令牌黑底红字,正是刑部官员身份令牌,上书“大汉刑部都官司员外郎周同”,他如何见过如此年轻的员外郎?心中顿时一惊,接着又是一喜。随即打开公文,里面的内容是“兹有刑部都官司员外郎周同,赴荆湖北路、荆湖南路公干。”下方用有刑部大印及年月日。
他恭恭敬敬双手将公文及令牌放回桌面,一脸喜色道:“原来是周员外郎,恕小人适才无礼。怪不得大人来得如此之快,却原来是一收到本府禀报便已动身,大人一路辛苦了。小人奉蒯捕头之命,特来将案件详情禀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