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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严辰本是洛阳城的一个破落户,十几岁时因为打架斗殴伤人致死,被官府通缉,不得已逃离洛阳,此后做过小贼,也当过乞丐,几番颠沛流离之下来到京城乞活,不料被一乞丐盯上,将他迷倒送进了无忧洞。严辰长相颇为清秀,被送进无忧洞后又被调教了一段时间,就被送进了赵王府给老赵王做贴身男仆,深得老王的宠爱,这种宠爱甚至于超过了王妃。在老王死后,这厮竟然没被新任赵王杀死,只是被赶出了赵王府,不知又通过何等手段掌控了无忧洞,成为整个京城的地下之王。

    此刻严辰正在一间院子中和人商议着什么,和他商议之人乃是一中年文士,颌下留有三寸短须,相貌颇为儒雅。他对这文士甚为恭敬:“邹先生,主上吩咐的男童一事,虽已搜集了这几日数量增多,可现今的情况你也知道,后面会越来越难,我担心……下个月的数量会有所下降,还请邹先生帮忙想个办法?”

    那邹先生神情倨傲,听完也不吭声,只是眯着眼不停用茶盖拂拭漂浮的茶沫,仿佛对方并非与自己说话一般。严辰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微微一笑,将桌上的一个锦盒轻轻推过去,道:“这枚青莲居士印,在下也是偶然获得,也不知是真是假。听闻先生精于此道,特请先生帮我品鉴品鉴。”

    邹先生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抖,依旧又拂了两下茶沫,端至嘴边喝了一口,这才放到桌上,伸手将盒子拿了过来:“哦?青莲居士印?这可得好好品鉴一番。”他打开盒盖,顿时闻到一阵浅浅的香味,这香味如兰如馨,虽只淡淡一抹,却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他眼中绽放精光:“果然是极品沉香。”

    传说青莲居士乃是前夏文坛第一大家,后人评价其人乃是集华夏千年文气于一身之人,他的作品无论是诗词还是书画都为后人所难以超越,故又被后人尊为“谪仙人”。传说其常用的几枚印章中,便有用海外极品沉香所制的“青莲居士印”。此刻闻到香味,邹先生虽强自镇定,但说话的声音却是有些颤抖。

    他拿起盒中的印章,只见此印只有八九分长宽,顶端雕有一朵盛开的莲花,雕工精美动人。印章通体黝黑光亮,质地坚硬、油脂饱满,确是极品沉香,而且被人时时把玩盘出了包浆。他翻过印章,只见底部用篆文刻了几个阳文,正是“青莲居士”四字,字体飘逸,完全不同于普通篆文。他心底一阵激动,脸上却是控制得很好。他将印章放回盒中,又将盖子轻轻合上,这才对严辰道:“此印确然是沉香所制,但是否是真品,请恕在下才疏学浅,分辨不出。”

    严辰也不着急,他素知此人自诩文采风流,最为崇拜之人便是前夏的青莲居士,平素常以“白莲居士”自称,自己这印虽然得来极为偶然,但却可以肯定为真品,此刻对方不过是在故意试探而已,当下只是静静地听对方的下文。

    果然那邹先生语气一转:“不过……主上府中藏有几幅谪仙真迹,我记得其中有一幅‘陌上行’,落款便是用的此印……”

    严辰闻弦而知雅意,立刻接口道:“既如此,还请劳烦先生将此印带回主上府中,和那真迹上的印鉴比对一下,看看此印是真是假?”邹先生故作踌躇道:“可那是主上秘藏的珍宝,我能得一见已是叨天之幸,哪里还能奢望见到第二次?此番要求,在下可是答应不得。”

    严辰见对方如此作态,心中大骂不已,仍是一脸诚恳道:“若如此也是没奈何之事,只盼哪天主上高兴,又与先生共赏前人珍迹,方再确认即可。”他见对方还要推辞,当即又断然说道:“先生请勿推辞。此印留我手中也无法辨清真伪,在下又非先生这等高人雅士,哪里去寻得来谪仙真迹对照?待先生确认了此物真假,在下另有重谢!”

    那邹先生听到此处,这才装出一副没奈何的神情不再推辞。他不顾盒子坚硬,径直塞进怀中,兀自不放心,又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衫,确保盒子不会掉出,才重新落座下来,此番脸上便有了笑容:“严兄勿怪,此物若是真品,那便是价值连城之宝,在下不得不慎重一些。”这一下更是连称呼也从“严龙头”改成“严兄”了。

    严辰心中鄙夷,赶紧迎合道:“哈哈,先生若非如此细致,如何能得主上赏识于此?说起来能得先生指点,还是我之幸事。”

    邹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于是也不再拖延,对严辰道:“收集男童一事,主上颇为重视,这些日此以来,你做事也还勤勉,主上自然是看在眼中,早已预料到你会遇到这些难处,我便是为此而来。”

    严辰心中大恨,这个死贱人,明明是得了主上吩咐过来帮助自己,偏偏还要拿捏一番,害得自己不得不献上重宝贿赂,他心中发狠,日后一定要寻个机会,将这个靠屁股上位的家伙拖去喂狗。

    邹先生不知对方心中已经起了杀意,仍是自顾自说道:“此事放几日前到还是一件辣手之事,不过如今却是简单了。”

    他问严辰:“你可知前几日发生了何事?”

    严辰立刻明白过来:“先生是说……巩州地震?”大汉的朝堂本就是个纸糊的窗户四处漏风,更不要说这等大事,民间得知地震发于巩州的消息也再正常不过。

    他这一年多来费心费力替主上收集男童,一开始的时候还比较顺利,看中的目标总能轻易得手,但越到后面越是艰难,最近几个月更是有人汇报多次失手,这便导致他的任务更加艰难,下面的人也是怨言渐增。严辰迫不得已,只得不断提高悬赏,可是很快又出了新问题,提高悬赏没过多久,逐渐增多的男童数量又陡然间降了下来,他只以为是诱拐难度增加,但也想不出甚么办法,只能是不停增加悬赏,借以刺激手下。哪料这悬赏不提还好,一提之后尽然一连数日都没有拐到或抓到一个男童,他慌了神,连忙寻邹先生请教,好话说尽又送了百两黄金,反而被对方鄙视,言道‘些许阿堵物没得污了他邹某人双眼’,好在最后还是收下礼物,替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放出风声,说要的男童数量快够了,同时降低悬赏。

    对于这个建议,严辰能明白前面的意思,降低悬赏便有些不懂了。但是不懂归不懂,他还是老实按邹先生的意思来做,毕竟对方好歹也还是个秀才,比起自己自然要多上不少见识。未曾想风声放出去没多久,自己手下每日里通过各种手段送上来的男童数量尽然激增,几日功夫便抓到了寻常一个多月的数量,这让他对邹先生的手段大为敬佩。

    可是邹先生也说了,这种方法只能用于一时。果不其然,自己手下不知发了甚么疯,尽然连当街掳人的手段都用了出来,这不光导致开封府加强了巡逻,甚至听说连东卫都隐隐有要插手的迹象。天下诸事但凡稍有可能,便没谁想惹上东卫,因此严辰一面赶紧吩咐手下不得继续当街掳人,一面赶紧联系邹先生,想寻个稳妥的法子来解决问题。

    邹先生点了点头,嘴角上扯露出一丝冷笑:“那些个泥腿子遇到这种天灾,还能有甚么办法?你派人去,也不必使那下三滥的手段,只说是大户人家要收书童、仆役,你看他们不是个个都求着要将儿子、女儿卖给你?甚至白送给你?”

    “但是你需要注意一点,不要明着去做这事,找当地的牙人来办最好;也别想着省那几个钱,主上不需要你省钱,但是不希望你惹上麻烦来牵连到主上,明白了吗?”

    严辰大喜,对对方的警告也不怎么在意了,甚至连一开始的怨怼也大为减轻。他最初替主上收集男童,以为只是因为那种特殊的癖好,所以都是选择年龄恰当、相貌清秀的男童。可后来他慢慢发现事实和自己猜测的不同,搜集到的男童没有送到主上府中,反而是直接上船送出了城,不知到哪里去了,到了后来,更是要求只管要健康强壮的男童即可。他心底隐隐有些猜测,可又不敢深想,害怕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当严辰匆匆告别邹先生回到自己最常用的一个据点,位于大佛寺边上的一家杂货铺时,发现自己的得力手下钱青早已等候在屋内。名义上是手下,钱青其实乃是自家主上的一名贴身护卫,乃是监控自己之人,严辰当然不在意也不敢在意。平日里对方都是都以自己为主,双方关系也还算和睦。

    此刻他甫一进门,便见对方一脸着急地迎了上来:“龙头,大事不好了!上午钱志背着我伙同蒋平几人出去做买卖,结果失了手,四人就只回来了白京和曹性,钱志和蒋平……说是给开封府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