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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场中两人战得一阵,到鼓声停止也未能分出胜负,双双退了下去,赢得观战士兵好一阵欢声喝彩,随即又是二将出列,各报姓名演武。周同听得清楚,一人乃是京城龙卫军杨正,另一人则是信阳军刘定,他心中只想,莫非此次前来御花园的都只是军中考生?抑或是只有军中考生才能做到骑射娴熟?如此选拔还有何意义呢?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第七场演武便是一名乾宁军中的低级武将与一名来自京东东路的考生之间的比试,也正是自这场比试开始出现了受伤的情况。那乾宁军武将不敌对手,被对手用斧背砸下马,一时间竟撑不起身,待人扶出场地时也是双腿无力,显见受了不轻的伤,周同在报名之时恰好走神,也没听到那使斧的考生叫甚么名字。

    接下来数场演武,又有两人受伤离场,其中一人摔下马时一只脚还被套在马镫之中,好在马儿没跑多远便停了下来,没有闹出人命。经此惊险一幕,周同精神头也稍好了些,腹中似乎也没那么饥饿了。

    日头逐渐升高,虽已入秋天气渐凉,但一直站在阳光之下不动,周同也觉得有些难受。对面成风五人在高台的阴凉之处还好,他这边其余四人早就汗流浃背,身上的红色獬豸服也被濡湿了胸前一大片,这一比较便显出了周同的特异:他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并未像其余四人一样出汗不止,衣服前胸也无甚异状。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上较艺的考生处,并无人注意他的情况。

    此刻场中演武的二人均是身材雄壮之人,比较起来,二人胯下战马反倒是显得矮小。其一人掌中一对大锤,怕不得有五六十斤一只?另一人竟然也使了一杆马槊,槊法甚是精妙。周同停下自己暗中偷偷的吐纳呼吸,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场中,才发现那使锤之人似乎正是日前所见胡商钱喜所带的那名身材高大的胡人护卫。

    只见那二人在场中彼此纠缠在一起,使槊的骑士似乎骑术稍差,拼尽全力也无法拉开距离,掌中马槊也因为太长反而隐隐被双锤克制。眼见得胜利在望,使锤的骑士手中大锤挥舞得一锤比一锤重,哪料对手的弱势全是故意为之,正是要诱他不留余力全力以赴,趁他一锤挥空之际,槊尾重重点在了他的锤头,使锤的骑士手上把持不住,一只大锤顿时掉落,身形也随之不稳。他那对手焉得放过如此良机?手中长槊不及收回便顺势抽了出去,这一记“反手鞭”抡足了劲,马槊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的低鸣,使锤骑士大惊,他来不及躲闪,只得将手中单锤向后一送以求稍做阻拦。

    只听得“铛”的一声大响,使锤骑士再也无法保持身形平衡,从马上跌落下来,对手马槊从斜上方抽下也是使出浑身力气,被这一锤格挡滑下重重的抽在了马臀之上,痛得那马儿咴溜溜一声长嘶,尥开四蹄便在场中疯跑起来,眼见得是受惊了。

    边上早有军士待命,见胜负已分,当下有人去料理落地的骑士,又有人去安抚惊马,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哪料此番动作却又有变故发生,那惊马发了性子,又是嘶鸣又不停踢腿,甚至伸头去咬靠近之人,在场中不停乱跑,慑于包围无法冲出场地,更是暴躁不已,一时间竟然无法制服。

    成风看向周同,见对方老神在在,毫不所动,心里直是怒其不争,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对一旁的马青使了个眼色。马青骑射功夫了得,在此等了数个时辰,又见场中比武,心中早已是跃跃欲试;此时见成风眼神,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当下大步出列,冲高台单腿跪下,大声喝道:“东卫,百户马青,请为陛下降服惊马!”

    高台上有人轻身低语,当是莫奇燮在像皇帝解释些什么,稍过不久,便听台上令道:“可~”,马青大喜过望,翻身起立,迈开大步朝场中行去,显见得信心十足。

    那惊马在场中兜兜转转已经有了一会时间,但许是被抽得过痛,每每有人稍稍靠近便感不安,或是纵蹄跑开,或是朝人冲撞过去,总是无人安抚得了。马青来到场中围着马打转的几人身旁说了些什么,那几人慢慢散开,他自己却是从衣兜中抓了一把物事摊在掌中,慢慢靠近不停打转的马儿。说也奇怪,那马似乎对慢慢靠近的马青并不如何排斥,反倒是低头吃起马青掌中的物事来,吃得一会,马青又伸手到衣兜中去抓来喂马,同时伸出空的一手去抚摸马脖,那马也不闪不躲,任由他抚摸。

    眼见这一小意外便要结束,突然间变故陡生。

    先是四下里无数鸟鸣声起,到处树丛中都有鸟儿飞上天空,在空中不停盘旋鸣叫,远处一个小湖中有鱼群不断跳出湖面,落回水中溅起些许浪花,周同随即便感到大地一阵晃动,几乎立足不稳,周围更有侍者跌坐在地。有人高呼:“地震了,地震了!”又有人高呼:“皇上!保护皇上!”

    四下里一片纷乱,喧闹声马嘶声乱成一片,场中那本已安静下来的马儿受此一惊,突然又暴躁起来,甩开马青,不管不顾地发足狂奔,仿佛要找一个安全之所在,竟然趁着前面护卫的禁军阵型大乱之际,冲破了包围,发了疯般直直朝着小山坡上的高台冲来。

    这地动来的快,去得也快,只数个呼吸便已然平息,但人群依旧纷乱,高台上的皇帝及朝堂诸公也纷纷下台躲避。眼见得惊马袭来,成风不敢怠慢,抢上两步挡在前面,同时大声叫道:“周同!”他对周同的武力异常信任,特别是在岳州见过他力举石马槽之后更是不作第二人所想。此刻情形危急,万不能让身后皇帝的安全受到威胁,此乃东卫存在的根本,他来不及思考更多,本能的喊出了周同的名字。

    周同心中哀叹,今日真是走了霉运,真是个“觉也没睡好,饭也没吃饱”,站了大半日,竟然连水都没喝得一口,不光遇到了地震不说,现下还要去制服奔马,就是想学他人到处乱串都不行。他心中不停咒骂,身形却是迅捷至极,只一跨步便越过了成风,再一跨步便冲到了小坡下面。

    那马许是又惊又痛失了理智,四下分明有其他出路,偏偏径直冲向高台,见前方有人拦路也不知转向,合该成就今日周同之威名。周同赤手空拳拦在路上,心中波澜不惊,左右不过一匹马而已,还能比猛虎为甚?倒是后面的成风等人都在心中捏了一把汗,若是周同阻拦不下,就该轮到他们以血肉之躯来阻拦了,至于逃跑闪躲,那是根本未曾想过的事。

    那马全力奔跑,速度极快,瞬息即至,周同本无意卖弄,但此刻容不得他再行藏拙。他故技重施,闪过马头伸手便抓住缰绳,那马前冲之势顿时遏止。但马脖歪向周同一侧,马身却仍向前甩去,周同生怕大力拉扯之下扯断了笼头,让这疯马有暇逃脱,于是另一手闪电般伸出在马背上一按,那马嘶鸣一声,承受不住背上传来的大力,竟然向前扑倒在地;他仍嫌不足,再踏上一脚踩在马脖上面,这才了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须臾之间,后方的东卫诸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便已结束,周同回头朝成风喊道:“现下怎么办?要不要打死?”后面的成风刚松了一口气,闻言赶紧大声回道:“不用打死,你先按住。”随即跑了下来,其余诸人也一起跟了过来,看着地上被周同踏上一足,不敢再挣扎的马儿,个个都是啧啧称奇。

    又过了一阵,骚乱停顿了下来,才有几名禁军过来接手。此时高台已空,皇帝及大臣都已离开,场中诸人未得命令,不知该当如何。好在没过多久便有一位老者去而复返,传令今日演武就此结束,武进士暂归军营等待,其余军也各回军营,言毕又匆匆离去。

    眼见得一场盛大的上林苑演武便这样草草结束,马青心中甚是郁闷,他好容易在皇帝面前有机会表现自己,正要趁此良机想展示自己的骑射之术,哪料天公不作美,至于功败垂成,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因此回去的路上别人都在讨论地动发自何地,又会造成如何影响,自家房屋是否受损等事,他却是垂头丧气默不作声。成风知他心思,于是靠近过去安慰他,周同正好想问马青事情,也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