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子这才回过神来,对周同笑道:“原来是故人弟子,老夫实是耳朵有些背了,刚才没听得清楚,勿怪勿怪。”周同心道:“乖乖不得了,老滑头还是个甚么真人?我看也是,确实不是甚么假人。”
玄真子一手一人,拉着周同和孙念进了堂屋,将两人按到座椅上,一旁的妙冲赶快去倒了几杯茶端过来。
老道士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对二人道:“这是老夫亲手摘的茶叶,味道还好,你们也尝尝,丫头回去的时候给你爹娘也带上两斤。”孙念甜甜地道:“谢谢师伯祖。”
周同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他也品不出多少妙处,只觉得入口微涩,回味甘甜,于是便赞道:“好茶。”
孰料那老道士笑眯眯问他:“好在何处啊?”
孙念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她起身拉住老道士的手,左右摇道:“师伯祖,这就是个傻小子,你故意捉弄他作甚?”
玄真子又笑眯眯地道:“四娘啊,这小子是你什么人?让你如此维护于他?”
一旁的妙冲又大声道:“师伯,周同和四娘人家现在是一家人,你说该不该维护一下啊?”
周同甚是无奈,他是看出来了,这老道士颇有童心,怪不得能和自家师傅成为好友,两人都是有些老不修的性格。
他可不敢学孙念一般,恭恭敬敬地从怀中摸出两封信,双手递上:“前辈,弟子奉师命前来,有书信送与前辈,岳父大人也有书信吩咐弟子顺路带来。”
玄真子接过书信,一边拆封一边问道:“你师傅现在可好啊?几年前说回去蜀中,然后便一直没有出来,都是在教导你?”
周同回道:“师傅他身体健康,多谢前辈挂念,这几年确实是在赤诚山全力教导弟子,未曾离开成都府。”
老道士一边看信一边唠叨:“这个家伙,还是这么脸皮厚啊,将你吹得是天上少有人间全无啊,哈哈。”
周同听得心中大汗,不住的腹诽:“老人家你就这样在别人弟子面前,说人家师傅的坏话,这样真的好吗?”他心中想归想,可没有胆量敢提出抗议。
玄真子又拆开孙堂的信:“唔,四娘他爹爹对你的情况说得不是很清楚,这感知究竟如何?你且再详细说来。”转头吩咐妙冲:“你去将玄微、妙虚二人叫过来。”
周同知道妙虚道人乃是武当现任掌教真人,玄微这名字一听就应当是玄真子这一辈的人物,听老道士的口气应该是他的师弟。只是不知道请这二位大人物过来作甚?莫非还和自己有关?
他听闻玄真子吩咐,不敢怠慢,当下将自己在岳阳城中遇到的感知奇异状态详细描述了一遍。玄真子听完,只是抚着长须沉吟,周同二人见他思考,也不敢打搅。
过得半晌,老道士这才开口道:“听小友所言,此事当非坏事,只是这感知外放一事,老道我活了九十多岁了,这也还是头一次听说。据老道所知,便是感知内视,也无法做到分清五脏六腑。常人若能内视,比如老道自己,也最多只能感知到身体的大概情况,例如一些不适之处,如此养护身体,才可做到有的放矢。至于还能感知到内腑的运作,老道实在是闻所未闻。”
他顿了一顿:“或许只有达到三丰祖师的修为,或者孙家老祖荣王的修为,才能给你解释得清楚……噫,说不好也不见得……你且伸手过来。”
周同依言伸手,玄真子伸出几根枯瘦的手指搭在他脉搏之上仔细搭了一会,对周同道:“你这脉象,较之寻常修炼之人明显更加沉稳有力,老道士看不出来有何异常,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隐患潜伏,应是你岳父过于担忧了。”
周同心中一喜,他虽然身体强壮,自己并没有担心,但孙堂这么说了,还是得到一个确认为好,此刻心中的那丝忐忑也烟消云散。
玄真子又道:“小友感知颇为神异,可否演示给老道看看?便帮老道士看看身体状况如何,如此可行?”
周同自然遵命。他这些时日来,自感精神力每日里都在徐徐增长,自忖如同上次一样的外放感知当也可以支撑得更久而不至于透支,还和孙念开玩笑,道若是今后再学得一番医术,只怕做个神医也是等闲。
他来到玄真子身旁站定,镇定心神,感知徐徐放出,便感觉到眼前老人身体一片光明毫无瑕疵,血脉流通顺畅,骨骼也坚固如同年轻人,这状况用一词形容极其恰当,便是“通体透彻”四字。
他收回感知,抱拳笑道:“恭喜前辈,前辈身体极为硬朗,小子感应中便如同年轻人一般,并无任何问题,前辈必定健康长寿。”
孙念也笑道:“师伯祖,你老人家气色红润,都不用什么感知,只用肉眼便能看出来能再活几十年的。”
老道士哈哈哈大笑:“就你小嘴最甜,跟吃了蜂蜜似的。你俩等等,老夫这记性不好,这说到了才想起来,我这屋里还有小辈们送来的几罐蜂蜜,我去给你们取来化水喝。”说罢就要起身,周同二人赶紧连连推辞。
便在此时,院外传来一个清亮的笑声:“师伯屋里居然还藏有蜂蜜,师侄我如何从来没有见过?这真是让人听之伤心,闻之落泪那。”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道:“你没见过还情有可原,毕竟你日常事务繁多,来这后山要少一些;可我老人家时常来此,这老东西也没给我喝过几次。”
周同听得有趣,他知道前一说话之人必定是武当现任掌教妙虚道人,后一人便是玄微道长,心里寻思:“这武当从上到下,均是这般有趣么?这难道便是老滑头时常挂在嘴边的道法自然、返璞归真?”
他起身站立迎接,果见门口进来三人,当先一人同玄真子一样也是须发皆白,但方脸大耳,相貌甚是威严;身后一中年男子踱步不紧不慢,他面如冠玉,长眉飞扬,颌下三缕长须,并未身着道袍,与其说是执掌一方大教的威严掌门,不如说是位儒雅有度的温润君子。
周同上前见礼道:“末学后辈赤诚山青松观弟子周同,见过玄微前辈,见过妙虚掌门。”孙念也上前见礼,口称玄微师叔祖,妙虚师叔。
玄微老道性格直爽,还没落座,大嗓门便已响起,问玄真子道:“师兄唤我二人前来可有事情?莫非与周小友和孙丫头有关?”
玄真子道:“确与周小友有关。内丹之术你比我更为擅长,可曾见识过此等事情?”于是将周同的情况向两人重述了一遍。
玄微子两眼放光,直直盯着周同瞧个不停。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清虚妙道真君所著《玄门内丹经》中确实有提及,‘但凡五感,皆藏于內腑,潜于太虚,至于婴儿;若能惜惜玄化,将感太无,动天老,致飞龙,降天仙也。’可是如何才能玄化而出,真君也并未提及。不过小友感知如此神妙,老道我也想开开眼界,不知小友能否再露一手?”
周同自然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什么惜惜玄化,什么动天老,那是什么?还好最后几句能听明白,他连忙起身道:“前辈相邀,晚辈自动从命。”于是来到玄微子身前闭目凝神外放感知,过了十几个呼吸,他睁开眼睛道:“恕晚辈冒昧。前辈右肩,右肘处似乎有些经脉不通,另外左腿膝盖,脚踝处关节或许也有些问题,但晚辈不能确定原因。其他都还好,只这几个地方需要多多养护。至于如何养护,晚辈便不班门弄斧了。”
玄微子与玄真子对视了一眼,玄真子笑道:“你看我作甚?难道是我提前告知周小友的?”
原来周同说的玄微子身上几处地方,确实存在一些问题。右肩,右肘乃是风湿所致,左膝及脚踝他只知有些不舒服,却并不知晓真实原因,还道也是风湿,实则是因为他所习内丹功夫,内中好几个动作因年轻时所习动作不够标准,经年累月下来所导致关节磨损,日常行走到不会有影响,但如果是打拳的时候便会感觉到有些不对。
玄微子感叹道:“小友这一手,真是神乎奇技,若是今后真能走到那一步,老道也再不觉得奇怪了。”
妙虚道人接口道:“师叔说到《玄门内丹经》,刚好弟子也曾读过,前些年在东京,还曾与逸山先生谈及于此。只是当时我二人都只以为此乃神仙境界,凡人莫可触之。哪料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坐井观天诚为不足。周小友乃有大福缘之人,说不定真能到达那传说中的境界。”
玄真子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周同小友也只能顺其自然,慢慢摸索,不必担忧。”
他对妙虚道:“另有一事,还要掌门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