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与孙念均未想到所谓“贵客”便是说的自己二人,都不作答,还是孙念见事得快,见那群人是朝自己方向过来,听得话语,又想起此前在岸边时那几名喽啰所说的“黄须龙王大寿”,两相一映照,立刻便明了。她虽然家世不凡,却也不愿意平白惹上这等武林大豪,何况此时此地,客套一番当是正理。
她便闪出身形,对来人拱手道:“莫指挥使安好,多谢龙王挂念,在下孙想,这位是周异,我二人不知龙王在此,冒失冲撞,还请龙王不要怪罪,回去之后定会向指挥使大人领罚。”
来人正是黄须龙王黄信,他适才听得弟子报信,有疑是东卫的人来君山上抓捕凶犯,立刻便迎了出来。东卫凶威滔天,他实在是不愿意招惹。此时见得来人均是十分年轻,其中答话之人似乎还是女子乔装,黄信在心底诧异之极,面上却是豪爽依旧,“来来来,两位小老弟,既然来了,怎么都得过去喝上几杯。”他既然已经看出孙念是女子,便不好有什么动作,故此伸手是向周同肩膀揽去,却被周同脚步轻轻一错避开。
黄信不以为忤,他这种老江湖自然不会与后辈晚生过于计较,但是他能容忍,却有他人看不下去。黄信身后一魁梧青年开口就不客气:“你这小子好不识趣,我义父好意邀你吃酒,你这厮竟然敢不识抬举?”
此人乃是黄信最小的徒弟,也是他的义子,单名一个衍字,性格骄横残暴,又好色无比。黄信当初自觉无法再在家乡呆下去,于是便离开岳州,顺江而下四处闯荡。到得宜兴时,偶遇有小孩落水,黄信顺手将其救起,才知道是时任宜兴团练副使的钱兴最爱的幼子,遂得钱兴赏识并收为弟子。
钱兴此人明面上是宜兴团练副使,实质上却是太湖中最大的一股水贼的首领。黄衍之父黄刚,便是在黄信之前钱兴最小的弟子,二人同是孤儿出身,彼此之间便走得更近一些,一来二去关系变得极好。后来黄信上位,黄刚便是黄信最为亲信之人,在黄信整合太湖水贼的时候,各路水贼之间火并连连,几乎日日都有死伤。黄刚一直都是敢打敢拼,多次因冲锋而身受重伤,与黄信都彼此舍命相救过,乃是过命的交情。但也正因为如此,屡受重创的黄刚在黄信成功整合太湖水贼后不久,便病重而死,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媳妇和不到四岁的儿子托付给黄信,黄信感念其恩,便亲自教导自己这个义子习武,并对之严格要求,宠爱更甚于自己的亲子。
得益于黄信的严格教导,黄衍以弱冠之龄便成了江南绿林道上有数的好手,号称是江南武林年轻一辈第一人,却也不算只是吹捧之言。这厮在去年的大战中,跳帮战时孤身冲上敌方首领聚集的大船,以一人一刀之力便将船上之人杀光,导致敌方群龙无首,很快便纷纷投降。
可是任何事物都是有利又有弊,黄信对黄衍在习武之上要求极其严格,其他的方面便是过于纵容,黄衍因此逐渐养成了骄横的性子。小时候便仗着自己义父撑腰,到处和人打架,而且总是没轻没重的打得别的小孩头破血流。有小孩父母实在忍不住找上门来,黄信每次劝解都是说男孩子打架正常,并不责怪黄衍,最多只是赔钱了事,这一来二去更是让黄衍养成了义父天下第一,老子就是天下第二的习性。
待得稍大一些,黄衍更是在身边人的撺掇之下,早早便接触到了男女之事,至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时常出没于莺莺燕燕之中,更在外养了三门小妾,可以说年纪轻轻便已是花丛老手。
去年洞庭大战,黄衍本可在敌方请求投降后便结束战斗,但那时他已经杀红了眼,拒绝接受投降,并要将头像的洞庭水贼全都杀光。幸得此时黄信得了消息,赶过来制止了他。经此一事,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是更加的畏惧,而他自己则是更加的不可一世。
刚刚他随在大棚外闲聊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男装的孙念。他可不似周同一般傻乎乎的不识货,而是一眼便看穿这名男子分明是一绝色女子乔装而成,心中顿时难抑瘙痒,立刻安排人手去打探消息。现下和义父一同走来,心中越发肯定,双眼更是目不转睛,都没注意到边上的周同。
现下突然发现自己的猎物竟然还有一个年轻的同伴,并且与这同伴看起来似乎还很亲密的样子,黄衍骤然间便觉得怒往上冲,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挑衅的话语脱口就说出来了。
周同奇怪地斜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莫不就是那种愣头青?他不愿意纠缠过多,当前要紧之事是先行离开,于是直接对龙王拱手道:“多谢龙王美意,只是职责在身,不敢久留;下次如有机会,定当向龙王赔罪。”这些话语他从没说过,这初次说来,感觉自己有些头皮发麻。
黄衍再也忍耐不住,他刚才本稍有些后悔,毕竟对方是东卫的人;但现在见得周同完全无视自己,他那里被人如此对待过?心中的无明业火陡然上升,再也顾虑不了许多,上前一步劈手便朝周同抓去:“叫你留下便留下,非要这般啰嗦?”
周同见对方五指如钩,掌心肌肉凸出,五个指头及虎口处尽是老茧,深知此人必定在手上下过一番苦工,他也不想用自己肉身去硬抗来尝试一下,脚下稍错,又退了半步避开了这一抓,眼睛还是看着龙王,想知道这是不是对方的试探。
黄衍本是自信满满,自己这一抓含怒而发,又是突然出手,心下已然认定了对方无法躲开,还在想等抓住了对方之后要不要顺势一个过肩摔?手上要用几分力才能让这可恶的小白脸受些明面上看不出来的暗伤,最好还能长期影响到对方的手臂。但对方就只这么轻巧地退了半步,自己便差了那么一分才能够着。他心念电转,“这小子居然还敢反抗?”他只认为别人闪躲开来没让他抓到便是不敬,心下更是恼怒,脚尖在地上一用力,整个人如大鸟一般扑向周同,身子在半空一扭,右腿便冲着周同头部太阳穴扫去,这一下便是不再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