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干了好一件大事,心情舒畅,下山一路长笑不断,惊起山中小兽四散奔逃,鸟群四处盘旋,下山途中偶遇几个路人也不躲避。
回得城中之后,周同不便继续在江陵停留,心中好歹还是顾忌官府找上自己,没的平添麻烦,于是穿城而过,一路向北沿着官道前行,到了荆门才修整了一日,去成衣铺买了两套衣服,当场就换了一身,又去找了家铁匠铺,随意挑了一把长刀和一把短剑。路过牛马市时,突发奇想,找了个牙人,经牙人手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一匹白马。
他自然知道这马值不了这许多银子,但自己本身不懂马,这牙人找来的马看上去高大神骏,说是什么河曲马;兼之他这次在十方禅院找到那几口箱子,算下来少说也能有三四十万两白银,于是在下山时就又取了七八个金锭放进木盒子,现在他身上揣着一笔巨款,自然不会在意一点小钱。何况这牙人对自己也很殷勤,还教了自己很多关于养马驯马的常识,以及一些马的习性,让自己不至于今日买马,明日就要埋马;最后还送了自己全套马的行头,让自己非常满意,于是另外又打赏了牙人二十文钱,乐得那牙人笑得小眼眯成了一条缝。
周同不会骑马,不敢在城里就骑着马走,于是牵马儿出了北城,来到行人稀少的地段,才尝试着骑上马背。一开始马儿慢慢行走,他感觉还不错,觉得自己很有天赋,虽然从来都没骑过马,但这一上来不也能平稳地骑着走了?没骑上多久,他便觉得速度有些慢,想要学人纵马高歌,于是按那牙人的说法,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果然马儿就开始小跑起来。
但如此一来周同便感觉不好了,整个人在马背上颠去倒来,屁股忽上忽下颠得难受,时常还磕到马鞍上让他龇牙咧嘴。他有些着急,想强行拉住马缰控制马儿,那马儿却是拉得越紧跑得越快,越发不听使唤。周同最后无可奈何,只得放弃强行控制。
他又怕自己力气太大,如果抱住马脖子的话会将马儿勒死,只得一手死死抓住马脖上的鬃毛,另一手抓住马鞍,双腿也紧紧夹住马肚,任由那马在路上一路飞驰。这姿势让他苦不堪言,心中直是后悔自己实在过于冒失,更是担心路上出现行人,被这发了狂的马给撞伤或踩伤,直感到是度日如年。那马不知是因为许久没有如此纵情奔驰过了,还是被周同紧紧夹着肚子一直催,直直跑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险些前腿一软,缓慢地停了下来。也幸得这一路上行人不多,道路又宽,就算有人也远远的避开了,这才没出现周同一直担心伤人事故。
周同翻身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躺在路旁,任由马儿在身边低头吃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散了架,屁股发麻,两条大腿内侧也是火辣辣的。没想到骑马竟然是这么一件苦差事,什么纵马高歌意气风发,我呸,颠簸得那么凶,就连直起腰杆坐稳马背都不行,如何可能高歌得起来?看来故事里面的东西都是骗人的!他心中发狠,若是这马下次再这般胡乱的跑,干脆一拳揍死然后自己步行好了,也省得让自己担惊受怕。他却没想过这是因为自己头一回骑马,骑术完全一窍不通的缘故。
他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悠悠的白云,感受到轻风微微拂过自己的脸庞,一时间竟然有些犯困,加上刚才被马折腾了许久,这一下来之后精神放松,顿时就有些不想起身,就想就这么多躺一会,谁知这一躺,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听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速度极快。他心想,骑马还跑的这么快,当心屁股开花,在心里咒骂了两句这扰人清梦的混蛋。但是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发密集,周同心里有些烦躁,干脆睁开眼想看看这混蛋是个什么模样。没想到这一看,他不禁“咦”的一声,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
眼见官道远处远远过来一骑,马也是白马,人也如自己一样身着白衣,但这不是关键,问题是马上之人怎么看起来异常的眼熟?自己一定在哪里看到过对方,怎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那马上骑士催马极快,或许有什么急事一般,但看到路旁的白马和地上躺了一个也是身着白衣的人,也不由得放慢了一些速度,顺着目光看过来便和周同目光对视了一眼。对方竟然也是“咦”了一声,仿佛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勒住马缰,缓缓来到周同不远处,又仔细打量了周同几眼,脸上奇异之色更重,随即一提缰绳,也没搭理周同,而是又纵马驰去。
周同觉得莫名其妙,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摸到。他心里又想,这人到底是谁呢?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为何自己感觉如此熟悉?为何对方看到自己也是一脸的惊奇?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问对方的来历,却是早已不见得了对方人影,再过一会,连马蹄声也听不到了。他有心想跟上去问个究竟,但想了想对方的速度,对比一下自己那糟糕的骑术,只得放弃这个不靠谱的打算。
睡也睡不着了,还是起来继续上路。不过这次可不敢再骑马而行了,就算马儿不累,自己也受不了,还是先养养伤再说。
牵着马顺着慢慢走了半日,不知道走到了何处,前方还有多远才能找到住宿的地方也不知道。看着日头已经斜照就要落山,路上又找不到行人商旅打听一下位置,何况这肚子早已响个不停,周同只得暂停下来,准备考虑过夜的事情。
好在此处虽无人烟,却正是野兽繁衍之地,周同轻轻松松便猎到了一头大鹿,在这样的山林之地,他甚至比狐狸还要灵活,捕猎一头行动相对笨拙的鹿简直毫无难度。当下就近寻了一处水源,从包裹中取出短剑,将鹿开膛破肚清洗干净,鹿皮剥下草草处理之后摊到一旁,就在官道旁寻了个空地,堆了个火堆。又从马背上的包袱中取出几个小巧的瓷瓶,倒出里面早已准备好的调料,细细将鹿肉里外都抹了个遍,这才架到火堆上烤了起来。这些功夫对他来说,一直便是做得轻车熟路,处理得毫不费力。
眼见鹿肉慢慢变得金黄,渗出的油脂一滴滴的落到火堆中,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周同将火堆中的木柴抽出几根,让火头稍小一些,自己又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为了让肉烤的更有味道,他又努力忍了一会,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抽出短剑切了一条后腿,大快朵颐起来。
咬得还没几口,耳边又隐隐听了到马蹄声,这次却是从南面传来。周同心想,天色已经如此之晚,居然还有人连夜赶路,也不知道这些人都遇到了什么事,竟然均是这般着急。他心中寻思,口中可没有停着,一条十余斤重的鹿腿很快便下了肚。
周同拿起身边的水袋喝了几口,又起身去割肉,忽听得马蹄声稍微加快了一些,想是骑马之人见得自己这里的火光,加快马速赶了过来。他寻声望去,只见得夜色之中,一骑白衣白马正向自己奔来,马上之人不是此前白日里遇到的骑士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