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下山,先回到客栈取了行李,然后找了一家卖早点的铺子,一口气吃了十几笼肉包,喝了两碗汤,送菜的小二满脸都是难以相信的表情。要知道这份量可是给四五个成年人都能吃饱了的。放周同这里,还是这家伙考虑到稍后要干的事情,只填了个八成饱。
他慢悠悠的又朝西山晃了过去,待得到了山上,已经日上三竿。寺庙庙门紧闭,只旁边的一个侧门开着,可以听到墙院里传出一阵阵的呼喝声,当是有人在练武。
他停顿了一下,想想那些故事里,少侠们要去对抗一股恶势力时,很多都要易容而行,自己要不要也效仿一下,搞点什么黑泥来摸脸上,避免被人认出呢?想了几息后,周同就决定了,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打上去。
是的,周同这次回来,打的正是所谓踢馆的主意,当然这是寺庙,可称之为踢寺。至于怕不怕被认出来?周同认为自己要做一个大侠而不是少侠,不应当蒙头遮面的没脸见人。
他也不走侧门,直来到大门前,稍稍蓄力,一抬腿就朝大门蹬去。大门发出“咔擦”一声,门栓倒是没断,但门框却受不了这股大力,右侧门框朝里面歪去。他跟上又是一脚,两扇大门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扑倒在地上。
他大跨步走进门去,就看到一帮子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有僧有俗,一个个保持着呆若木鸡的状态。
周同眼光在人群中一转,看到了昨日的那个刀疤脸也在人群之中。他先是哈哈一笑,攒够了气势,然后双手叉腰、鼻孔朝天,大声说道:“听闻十方禅院汇集了不少武林豪杰,在下特来拜访”,顿了一顿,突然忘记该怎么说了,“那个什么?对了,是以武会友!”说完将身上的包裹丢到一旁。
说完一番自以为是的场面话,周同斜着眼朝左右看去。那刀疤脸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周同喊到:“是你!”转头对边上的一个高壮僧人叫到:“广海师叔,昨日就是此人对我佛门出言不逊,还殴打弟子!”
高壮的僧人法名广海,向前几步走到周同面前,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周同几眼,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强闯我十方禅院?”
周同学着从说书人处听来的故事里讲的那样,又朝天哈哈一笑,“我本是路过江陵,听得传言说……”
哪料才说了一半,对面僧人已经劈手朝自己左肩抓来,暴喝道:“拿下了再问话!”。周同心中暗道,呸,不说都要说完场面话交代清楚了才开始动手的吗?怎么我这就不一样了呢?他只想着把说书人口中所谓的“气势”模仿个十足,但对方哪里会给他机会?
他朝右侧轻巧一闪,广海的一记凶狠抓击便落了空,随即左手跟上来朝他右肩抓取;周同仍不还手,依旧是身子一侧,直欺中宫,只左肩在对手胸口一拱,将广海撞得踉跄后退。
周同缓缓站直身子,双手负在身后,侧过身子:“我本是路过江陵,听得传言说道,西山上有一十方禅院,是一处藏污纳垢之地,我本是不信,谁料你这和尚好不讲理,话都不让人说完就想动手,果然不是好人!”他气势装的十足,还故意倒打一耙,丝毫不提自己踢破人家大门强闯进来之事。
果然那广海一张黑脸被这番言语气的发青,一声暴喝,又朝周同扑了过来。
周同虽然故作漫不经心,其实也是外松内紧,见得这和尚虽然愤怒,但并未失去理智,这次冲来,速度虽快但脚下更显沉稳,显然是刚才得了个教训,故此谨慎了起来。
广海和尚恶狠狠的冲了过来,右手作势击向周同面门,拳到中途却突然收手,左手无声无息的并指成掌,戳向周同后腰。这一记却是声东击西,下了狠手,如若戳实了,非得叫眼前这个混蛋腰肾内伤出血,倒地打滚不可。
广海此人本非善类,原名刘海,乃是落草在伏牛山上的强人,另有两位结拜兄弟,一名李进、一名杜飞,三人号称“伏牛三雄”,盘踞伏牛山多年,打劫杀人无恶不作,俱都是官府中挂上了号的大盗。前些年河南大旱,又遇到地牛翻身,这三兄弟就算抢到钱财也买不到吃食,山寨难以维持,又刚好遇上官府进剿。三人一商议,干脆解散了山寨各自乞命,于是带着剩余钱财跑到了湖北。随后三人一起进了十方禅院,受戒当了广字辈僧人。他那两位兄长,便是周同昨晚听过名字的广进和广飞。
周同长笑一声:“来得好!”右脚向广海冲来的方向轻迈一步,正好闪过对方左手从后方戳过来的一招,撞入广海怀中,趁得对手反应不及,左腿稍稍发力贯穿右肩再次装在对手胸口。这下可就不是轻轻一撞,直撞得广海倒飞出去一丈开外,躺在地上只捂着胸口爬不起来。
周围围观的僧众一阵哗然,见周同连手都没伸,就将寺内的一名好手放倒两次,看上去还受了不轻的伤,围着的圈子顿时向外散开了一些,有那聪明一些的,已经悄悄向后溜去,看样子是打算去叫人去了。
周同依旧毫不在意,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找麻烦的,不把人都打服了,自己心中还不乐意。他故作姿态,轻轻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又开口激将道:“看来传言还是有误,这庙里也没什么好手,不知道谁给你们的胆气,居然敢横行乡里,作威作福?”
一瘦高个僧人躲在人群后面,高声叫道:“你这小子休要张狂,我寺可是受朝廷敕封,受朝廷庇佑的;你如此行凶,难道不怕朝廷通缉吗?”
周同轻笑道:“怕什么朝廷通缉?在下又不是傻子,真要有了那一日,难道我还不知道找个寺庙皈依了,也当个和尚?你佛门不是讲究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就算把这个庙都给挑了又如何?朝廷通缉又如何?当个和尚,问题轻松解决!”
一句话哽得场中无人说话。
在场的这些僧人,大多都是恶行斑斑,或迫不得已,或因其他原因出家避祸,善良之辈虽有,但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却也是无从反驳。
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从来只有老子嚣张,哪个狂徒敢比老子更嚣张?”大雄宝殿后方转出七八名僧人,当先一条铁塔般的大汉,身材雄壮,狮鼻阔口,怒目圆瞪。此人身高足足九尺,比旁人都高了一个头,走路大步流星,别人要三步才能赶上他两步。旁边有一壮汉,只比先一个大汉矮半头,却要更加粗壮一些,留着一蓬络腮胡,戴一对铁护腕,脖子上、胳膊上肌肉虬结,一看就知道此人力大无穷。
见到这两人,一众围观的僧人都兴奋起来,有的说“太好了,广进和广飞两位师叔来了,这下有这小子看的!”,有的说“广进师叔出关了?方丈怎么会同意他出来?”
有个白胖僧人本也躲在人群后,这会也跳了出来,说话尖声尖气:“等下抓住了这小子,定要让他尝尝老子的手艺,来这三年没洗涮过人,老子这手都生了!”
之前那瘦高个僧人更是激动,迎着来人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喊:“两位师叔,就是这小子,就是他打坏了大门,刚才还打伤了广海师叔!”
一群人来的很快,那铁塔大汉走近来看清了周同的相貌,先是“咦”了一声,皱了皱眉,随后转头和旁边的壮汉耳语了几句,那壮汉凝神看了周同几眼,随后摇了摇头:“这小子高了一些,壮一些,不是。”铁塔大汉低声道:“就算不是,也必有关联!”壮汉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周同被看得有些莫名奇妙,对方两人在说些什么,他听得明白话,却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不过这不妨碍他故意恶心对方:“你们两个也都是男人,怎么就盯着我一个大男人目不转睛?事先声明,我可没有你们那种不良癖好!”
那壮汉怒往上冲,就要上前和周同交手,被铁塔大汉一手拦住。随后这大汉上前一步,对周同拱了拱手:“这位兄台有礼!在下十方禅院广进,这位是我的师弟广飞。不知兄台为何无故毁我山门,伤我僧人?”
周同见对方客气,也不便立刻翻脸,也是抱拳还了一礼,然后假模假样的叹道:“我在山下听人讲,说是山上的庙里各位大师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我一想啊,能够横行霸道之人,手上必有过硬的功夫,偏偏在下又是个武痴,听得哪里有高手,就忍不住想要去讨教一番。没想到刚才那位大师,霸道倒是霸道了,可是这手头上就未免软了些,有些名不副实,着实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