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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纠结

    夜中室内,苏二五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无法入睡,皆因今晚白裘的那句问题点醒了他半年来的童话梦境。

    这半年来,他过着名士弟子的生活,衣食住行都不再忧愁,就连精神上都有了以往所没有的优越感,还跟皇家贵女卿卿我我,以至于他一度真的认为自己就是名士弟子了。但梦境归梦境,他总得醒过来的,回想起自己军户之子的身份。

    即使他现在没再做当兵,但军户的烙印印证了他的来历上,如果他生了孩子,那他的孩子也只会是当兵的命,还是小卒。

    他冒着冷汗、紧咬着牙,不甘心地抱住了被子......

    他承认,他的确对朱门的生活充满了留念和向往,经过这半年的享受更是难以摆脱了,所谓从奢入俭难莫过于此了。

    “权力......”这两个字忽地从他齿缝间挤了出来,莫大的邪火仿佛在胸膛中熊熊燃烧着,他现在终究不是为了虚荣而想上位了,而是为了得到那真切的实质的好处。

    但他依旧还是要忍耐并等待着,因为他知道自己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摆脱现在的窘境,他若是想上位那就必须摆脱暗面的身份,不再做奸细而是更风光的角色,比如......

    他轻轻地吁了口气,起了床,取出断剑,走出房间,来到院子中,在朦朦夜色里挥起了剑舞来,说不上有多么优美,却凌厉阴冷,仿若突出了他的为人一样。

    剑舞停下,他持着断剑,喘着气,抬头望天,那个美丽却又爱捉弄人的女孩的话语浮上心头。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够虚伪。”

    还有青楼里的那位木槿姑娘......

    ——“主书大人在看完每个人的情报后,都会在最后写上自己的评语,我听说你的评语是:人格卑劣,为人狡诈,可堪大用。”

    虚伪?卑劣?狡诈?苏二五哈哈笑了出来,目光却是更加冷锐了。虚伪又如何,卑劣又如何,狡诈又如何,他一个军户之子难道还能有更多的选择么?

    没有......

    因为他只是个军户之子。

    即使白日梦是个庶女,且是在艰难的童年中挣扎生存下来的,可她依旧比他高贵,因为她出身世家。

    此时此刻,他心中生出了憎恨的火焰:“为什么出力最大、牺牲性命的军户却是比任何人都不如的卑贱人?为什么......”

    今夜,他想通了一些事情,却有了更多的疑惑。

    与此同时,山阴城外的郊野上,三个人站在一个小土坡上,两女一男,男的却是个长得俊俏的侏儒,一个女子穿着桃红色的衣裙,妩媚夺目,另一个女子却更是妩媚娇艳,一袭紫色衣裙,三千青丝批下,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喉咙上有微微的突起......显而易见,这并不是女子,竟是一个男扮女装的男人?!

    紫鸢花低头看着小土坡上的血迹,嘿嘿笑道:“看来海棠花就是死在这里了,而且我前几天入城打探过了,那海棠花在临死前曾在淮南王府试图刺杀郡主,当然,失败了,后来他就没有声息了,再然后......他的尸体就被找到了。”

    穿着女装实则男身的牡丹花娇笑道:“莫非杀了海棠花的正是这淮南王?那这可不好办啊。”他就连声音都似是女子,甚至比女子的声音更加诱惑。

    夹竹桃摇了摇头:“不一定是淮南王,但确实嫌疑最大......现在该怎么做?”她问的是紫鸢花,虽然他看着个子很矮,但却是他们中的智囊。

    紫鸢花狞笑道:“那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把淮南王府里的人全都杀了,那不就行了。”

    夹竹桃意味深长地道:“淮南王府里想必也是有高手的......”

    紫鸢花嘿嘿笑道:“所以这时候不就需要你出马了吗?”

    夹竹桃亦是娇笑一声。

    ......

    自中元节后,淮南王府的少年少女们便察觉到苏二五跟虞可的关系似是变得微妙起来了,就连苏二五也没了平时那般的轻浮,这使人们大惊失色,但渐渐也习惯下来了。他们至少是猜出来他们二人可能在中元夜发生了什么,当然,尽管他们很是好奇,却也不敢去问。

    高宝霖倒是知道缘故,但他没有去说,也不会替白裘去道歉,虽说他自诩为君子,却不至于脾气如此之软,那就不是君子了,不过是软蛋罢了。

    学堂上,虞可偶尔偷瞄着旁边矮桌前的少年,她发现他似是没察觉到自己的微小举动般,难得地认真听着课,面无表情,沉默寡言。她实在不明白,那晚白裘的话到底为什么会让他变得如此,在她看来那就是一番不算太惊奇的话。

    是因为他在担忧自己的身份吗?看着他时常在发呆出神的样子,她时不时会这样想,若是因为如此,倒不该如此反应过大才对。她倒是觉得她父亲淮南王对他也很是赏识的样子,如果淮南王应允的话,其实其他的一切倒是问题不大......吧?

    她也会时不时想起自己那晚大胆说出的言辞,每每回想起来,便觉羞死人了,整个人恨不得回到当时重新换一遍话。这也就罢了,貌似他还......想到这她便呆住了,自己堂堂郡主,算是被一个白身给拒绝了吗?

    下课后,她看着旁边的他欲言又止,但他似是没看见一样,恍惚着收拾起书本便离开了学堂,她又一次懊恼自己没能及时叫住他。或者说,自己还没能真正鼓起勇气叫住他,原来他平时敢这么找自己说话还真的是大胆极了呀......

    由于苏二五的事情盘旋心头,她也无心跟其他人交流了,她抱起书本低头走出学堂,当来到二楼复道时,她却是被别人给拦住了,来者是自己的兄长虞真,他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了?该不会是苏齐又欺负你了吧?”

    听见后半句话,虞可顿时红了小脸,她瞪眼道:“胡说什么呢!我、我跟他......没、没什么的......”尽管是这般倔强回着,可想着那上元夜二人的亲昵,她便觉得这番话没什么说服力了,以至于越说越软。

    虞真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虞可,难道你没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对劲吗?你这是......思春了吧?哪怕是以前对待姓高的那小子时,你都没这样沉沦。”

    虞可气呼呼地叫嚷道:“你可别胡说,我怎么......我怎么会喜欢那个无耻混蛋!”

    “......我也没说喜欢啊,更没指名道姓。”

    虞可紧紧咬着下唇,樱唇光泽水嫩动人,眼眶微红,泪珠在眼中流转,波光荡漾,好一副泫然欲泣之状。虞真当即急了,手无足措:“你、你别哭啊,要是让你爹见到,岂不是又要揍我一顿?”

    我爹不就是你爹嘛,虞可心中好笑,却也收住了泪水,她抽噎了一下,闷闷地低头站着,也不动,仿佛布娃娃。虞真无奈叹气道:“要不我帮你问问苏齐怎么回事?”

    “别!”虞可急得连忙揪住了他的袖子,“你、你就别胡乱搞了。”

    虞真板着脸道:“那你到底想如何?”

    虞可嘟嘴道:“就这样吧......顺其自然便好......这等事......我亦不想深思......”

    虞真简直要晕了:“虞可啊,想要的东西就得抓住手才行的。”

    “想要什么的......也太浅陋了吧。”虞可撇了撇嘴,“反正你连女人都没碰过,肯定不会懂这些的。”

    “......”虞真顿时就觉得自己果然不该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