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是个讲规矩的人,见他如此,便把眉头一皱道:“何事?”
“大人,城里派人来了!”那将领压根不在意孙传庭似乎不满的样子,兴奋地禀告道,“说是他们愿意接受招安了。”
一听这话,孙传庭稍微一愣之后,便立刻喝斥道:“这种话你也能信?”
中军帐内其他将领一听,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流贼凭什么突然会接受招安?”
“我看那,这是他们的阴谋诡计!”
“对,就是,打不动我们,就想着出阴招了!”
“……”
报信的将领一听,顿时感觉白高兴了,便向孙传庭请示道:“那末将就把信使赶走?”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一个潜规矩。如今虽然不是两国,可同样是两军交战,除非是从头到尾都不想和对方有沟通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把用于沟通的信使给杀了的。
孙传庭听了之后,倒是皱着眉头说道:“见都不见就把人赶走,显得本官怕了流贼?传进来!”
“遵命!”报信将领听了,连忙答应一声,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他已经没有进来时候的那么兴奋了。
稍微过了一会之后,他便领着一名流贼进来了。
当然,在进来之前肯定会搜身,如果有武器之类的,肯定会收缴的。
这名流贼看着一点都不怕,哪怕中军帐内站满了朝廷官军的将领,一个个都盯着他,也是没有一点怯场。
他就算不认识孙传庭,可穿着绯袍,又坐在主位上的,都不用说,肯定就是三边总督孙传庭了。
于是,他便抱拳一礼,先开口对孙传庭说道:“我奉令而来,向总督大人说明,我们愿意接受招安,罢兵止戈。”
孙传庭一听,心中冷笑,欺负老夫老了还是怎么的,三岁小童都不会信!
不过他心中虽然这么想着表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他那副没有表情的脸冷声说道:“既然愿意接受招安,何时出城接受招安?”
既然你敢说你要招安那我就要你们都放下兵刃走出来就算再有花样又能怎么样?
这名流贼信使一听,却是摇头说道:“总督大人误会了我们不是向总督大人请求招安,只是过来告诉总督大人我们的意思免得双方再交战徒然增加不必要的伤亡,这样就不好了!”
一听这话,中军帐内的一群将领,顿时就怒了。
“你娘的贼寇这是来消遣我们么?”
“就是既然愿意接受招安,那就乖乖招安,搞什么幺蛾子?”
“要末将来说,干脆砍了这个贼寇的脑袋,看他还能不能满嘴胡说八道?”
“……”
面对这样一副局面这个流贼信使并不惊慌,就好像有所依仗一样。
看到这样子孙传庭就有点好奇。他当然明白,流贼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话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不然,这信使的自信从哪里来?
于是他便把手一举中军帐内立刻噤声。随后他便问道:“给本官一个理由!”
那信使听了,有点欣赏地看了孙传庭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双手递上道:“总督大人看完这份书信便知前因后果!”
孙传庭的亲卫,自然上前接过那封书信,然后捏了捏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便转呈给了孙传庭。
中军帐内的这些将领一见,不由得都有点好奇,看着就好像真得一样!
那么,这份书信中到底有什么内容,能让流贼真得接受招安?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们便纷纷看向孙传庭,想第一时间从孙传庭这边获悉到底是什么内容?
只见孙传庭面无表情地,不慌不忙地拆开了信纸看了起来。
只是才看一个开口,就见他那没有表情的脸,顿时就变得惊讶起来,还是非常惊讶的那种。
迅速看完一遍之后,他再接着看了第二遍,然后盯着信纸末尾的签名看。
当然,他主要是去看锦衣卫百户蓝天保的印信。
中军帐内的一众将领,看到孙传庭这样子,顿时,一个个都有点傻眼,心中纷纷猜测着,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时,就见孙传庭忽然抬起头来,盯着流贼信使,用一种吃惊的语气确认道:“真有此事?”
“信不信随总督大人。”这流贼信使立刻回答道,“我家将军说了,我们不会再打,只是希望总督大人这边也不要再打。等到国公的人马赶到,我们便会接受招安!”
虽然他的语气中,对孙传庭似乎并没有那么客气。可是,此时的孙传庭却不在意这些,而是在思考,这个事情到底有多真?
如果按照这封信的内容,这些流贼算是被国公那边给劝降的。他们要向国公投降,也是能理解,更不用说,国公的官职和权势都比他还要大,自然是人往高处走总是没错的!
可是,国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不费一刀一枪,就这么拿下了重庆,甚至是整个蜀地的流贼?
想着这个,孙传庭总觉得不大可能!
自己一直以为他在忙着那些土司领地呢!结果,流贼这边,就要这么平定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总督大人的表情变化,中军帐内的这些将领,顿时就明白,说不定这事有可能是真的了!
但是,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他们却真的有点不敢接受。
他们和流贼打死打活,感受到流贼的强大,正觉得棘手着呢,忽然,流贼就说要接受招安了,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另外一路压根就没有什么像样攻势的朝廷军队。
一时之间,他们都有点懵了。
过了一会之后,孙传庭回过神来,又问了几句之后,便对流贼信使道:“既然如此,本官知晓了,你且先回吧!”
这流贼信使听了,抱拳行礼,也不要那封信,转身就走了。
等他一走,中军帐内便“轰”地一声,那些将领便不顾军纪,七嘴八舌地问起孙传庭来了。
“大人,这事儿是不是会有诈?”
“是啊,大人,总觉得这不大可能!”
“这些流贼可都是十多年的老贼了,一直以来,他们都不肯接受朝廷招安,如今却要接受朝廷招安了?肯定有问题吧?”
“……”
孙传庭听了,伸手示意,让中军帐内马上安静了下来,然后便严肃地说道:“严加戒备,本官马上派人联系国公那边,信使来回,便很快就能有结果的!”
如今的对策,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这边在严加戒备的同时,都等待着兴国公的回信。
在这中间,孙传庭其他几路的手下,也快马来报,禀告说流贼不打了,要接受朝廷招安,不过是向兴国公那边接受招安。
孙传庭闻报,便能肯定,此事要么是真的,要么就是流贼天大的阴谋!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多久,兴国公的回信,远比他预料地要快得多。或者说,在孙传庭的信使还没赶到成都时,兴国公的信使就已经在路上了。
情况属实!
兴国公的信,总结起来就是这么四个字!
手中捏着这份信,孙传庭坐在那里,真得是感慨了半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老了。
不但是他觉得不好对付的流贼,竟然就这么被兴国公这个年轻人给轻松平定了;更为关键的是,兴国公的这些平贼手段,还有带兵方式,都让他有点难以置信:竟然可以这样?
不过,要让孙传庭服老,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是过了一会之后,孙传庭便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他给自己的理由是:纵观古今,像兴国公这样的,压根就没有。
如今,事实证明,兴国公这样的能成功,那只能说明兴国公乃是不世出的奇才!而不是他孙传庭老了!
………………
此时,被孙传庭认为不世出的奇才,已经赶到了重庆。
在李过派去田见秀的军中时,张明伟就为此做了一些准备。随后,蓝天保的急递,便接二连三地到了。
张明伟自然不是迂腐,如今有好的战机出现,他当然会改变策略了。因此,他才会那么快就领着主力赶到了重庆。
对于高一功的顾忌,张明伟直接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这倒不是说高杰得死无所谓;也不是说高杰原本投靠朝廷并不是真得要投靠朝廷,而是绿了他大佬的原因,更不是高杰在原本历史上的跋扈。
而是因为,两军厮杀,有胜有负,战死的,就给予其应有的抚恤和荣耀。否则如果要追究这种的话,可以说,基本上就不要有“招安”这个词了。
重庆城内,高氏也没有走掉。对于她,张明伟也没有处置她,就把她当普通人,还是李过的婶婶,由李过赡养便是,也算是她在历史上能答应联明抗清的一种回报吧!
大堂内,张明伟看着底下的一众原本李自成的部下,心中明白,他们虽然接受招安,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包括李过在内,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