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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战争的残酷

    骄傲吗?徐羡不觉得自己骄傲,他一直以赵弘殷不卑不亢不愠不火的行事法则作为待人标杆。倒是赵匡胤亲爹老子不学,见了谁都是称兄道弟,明明是皇帝备胎却透着梁山头领的气质。

    说到骄傲的人,殿前司又有谁比的过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却说李、张二人一个是皇帝的外甥,一个是皇帝的女婿,有的是骄傲的本钱。倒是他跟徐羡这样没背景没战功的,要是连个人缘都没有趁早从军伍里滚蛋。

    “要是把我当兄弟就听我,总之不会害你就是。”不管徐羡说什么都没用,赵匡胤生拉硬拽的把他带到那些老兄弟们跟前。

    他硬是逼着徐羡给李重进敬酒,见李重进不接,赵匡胤却接过来说是替李重进喝了,他一连喝了十几碗,撑得直打酒嗝而后趴在地上哇哇的吐个没完。张永德和那些兄弟在一旁相劝,李重进才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好自为之”。

    也许这件事对李重进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他可以轻飘飘的揭过去,可是徐羡不能。李重进用阴险的手段逼着水生背叛自己,徐羡并不怪他,可他不该杀水生,每每的想起水生在自己跟前狗腿的模样和他死时的情景,徐羡就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至于赵匡胤的人情徐羡心里还是领的,不论他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好,还是虚情假意的笼络,徐羡心中都是有些感动,到底是开国皇帝该有的人格魅力还是不缺的。

    徐羡把酩酊大醉的赵匡胤扶到自己帐篷里,给他灌水醒酒帮他清理污秽,赵匡胤躺在铺上拉着徐羡的手促狭的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够义气,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感动,李重进那边我还能说上几句话,至于王峻那里我就帮不到你了。”

    王峻那里是个什么情况,其实徐羡也不太清楚。自从在长乐楼谈过一番之后,王峻就没再搭理过他,不仅没有再向他追讨过书信,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似是拿他当空气一样。

    不知道他是一种鸵鸟心态,还是想明白了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不想做无谓的纠葛,总之他若不来招惹自己徐羡求之不得。

    高行周在营中宿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说了在郓州城里还给大军准备了数万石的粮草,要回去调度一下。

    郭威赏赐高氏父子众多的财物,还带着众将一直讲他送到营外,灿烂的晨光之下,徐羡隐约瞧见高行周的面皮都在透光发亮,原来这胖老头已是病入膏肓,怕是没有几日好活。

    难怪郭威对他这般信任优待,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实在没有造反的理由,高行周又是犒军又是为大军筹措粮草极力的奉承郭威,不仅仅是回报郭威的信任,也是为了自己死后替家族铺路。

    郓州和兖州连成一片,慕容彦超陷害高行周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两地相隔不远,过了郓州城又行了一日,便到了兖州的地界。

    乱世中百姓被朝廷、藩镇、盗匪轮番的压迫,生活自然无比艰辛。白骨露于野情况绝对是有的,可要说千里无鸡鸣一定是夸张。

    可是自打进入了兖州的范围,徐羡却觉得犹如进入一片死地,官道两侧的的良田郁郁葱葱,长的却不是谷子而是荒草。

    途经的村庄也算一片寂静,别说人影子就是连猫狗也是难见,不时的能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看见完整的人骨,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襁褓中的婴孩,这样的情景在其他地方不是没有,可是在程度上大大的不同。

    郭威勒住马缰缓缓的停了下来,前面官道上一条癞皮野狗正在啃食一具腐败尸体,野狗双目通红,见了大军也是不怕,呲牙咧嘴利齿上挂着粘粘涎液,喉间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

    郭威取下挂在马腹上的弓箭搭弓上弦,他力量很大弓身被他拉得吱嘎作响。野狗终于闻到危险的气息撒腿就跑,不等它跑远郭威已是松开了弓弦,嗡的一声,搭在弓身上的那支长箭急掠而去,不偏不倚的正射在狗头之上,野狗的肥硕的身躯硬生生被箭矢带出去两三步。

    望着野狗仍在抽搐的尸体,郭威咬牙切齿,仿佛那条癞皮野狗就是慕容彦超,“阎昆仑朕要诛杀全家!”

    大禹治水划下天下为九州,兖州便是其中之一,孔圣和亚圣的老家皆在其治下,绝对称得上历史悠久人杰地灵的古城。

    如今变成人间地狱,自是因着慕容彦超刮地三尺盘剥,饶是郭威好脾气也被慕容彦超气得三尸神暴跳,到了兖州城下先是把曹英和向训痛骂一同,而后便摆开架势开始攻城。

    其实曹英和向训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至少把壕沟给填平了,还打造了不少的攻城器械。因为是攻城战,郭威也从京中带不少的装备,几个壮硕的军汉打着赤膊在烈日之下拧动着绞盘,将三弓强弩拉得吱嘎作响,而后枪杆粗细的弩箭放在箭槽上,只听一声令下,士卒便拿着木锤使劲的敲向机括,成百上千的弩箭便如飞蝗一般射向城墙。

    嘭嘭嘭……巨大的力量裹挟粗大的弩箭,重重的钉在城墙之上,青砖碎裂枪杆直扎进夯土层,激起一股股的烟尘。

    也有不少弩箭飞到城墙上射中把手的士卒,巨大的力量直接将身体撕成两截,将其中的一截带向半空,内脏鲜血如落雨板四处抛洒。

    城墙上的守军自然也不是待宰羔羊,同样躲在垛口后面以床弩还击,居高临下专门狙击周军的床弩,中箭者当即弩毁人亡惨不忍睹。

    远远的看见一个弩兵的脑袋如西瓜一般爆开,徐羡下意识的将目光扭到别处。他杀过人,死在他手下的已是不少,可每次出手都会下意识让尸体死的不会那么难看,并非是对敌人的怜悯,不过是不忍同类尸体被亵渎。

    可是今日在真正的战场之上,仅仅一轮的攻守,便已经让徐羡感觉到战争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