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此次天子竟不是要册立太子,却是要封自己的子嗣为诸侯王,此也是出乎了梁王刘武的意料,不过细想之下,刘武便是明了天子之意。
天子这是在为汉家将来的储君清除障碍啊,身为皇子,特别是在天子无嫡长子的情况下,任何一个皇子都是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得。
而天子如此做便是反其道而行之,先不册封太子,先册封诸侯王!
就像做选择题一样,不是先选出正确答案,而是将错误的答案皆剔除了出去,那剩下的那一个自然便就是正确的答案,而将那些该封王之子嗣皆分封出去,便是已经证明了,其已经丧失了争夺储君的资格………………
然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刘荣一人是皇子,固此,在众臣朝天子行礼过后,刘荣自然成了整个宣室殿中所有朝臣们注视的焦点。
刘荣自然也是感觉了出来,整个大殿之中,朝臣们的目光尽皆汇聚到了自己身上来。
此时刘荣心中自然也是有一些悸动,但先是跟着祖父后来又跟着老爹学了这么多年的“演技”,刘荣表面之上表现的是异常笃定,完完全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之色。
接着天子刘启便命名王仡宣读起来了,自己近一月之前,便拟好的诏书。
只见王仡从一旁侍从双手端着的托盘之上,拿起了一帛书,打开之后便当众宣读之。
“朕自继位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之懈怠,然天下不安,诸王叛乱,此为朕之不明………………
一直宣读到了最后,才读到了最终得封诸侯王之名录。
与刘荣一向亲近的二弟刘德此次并未被封到河间那个三无之地,而是被封到了齐地,得了那被废之淄川国为淄川王。
淄川国相比于河间可是好的太多了,若论土地之肥沃,地方之富庶,也只有关中之地,可与其相比之。
然天子刘启将刘德给封到了齐地去,可不仅仅是看在刘荣与刘德关系密切,而是想要,在皆是同为刘肥一枝的子嗣控制的齐地中钉进一颗钉子。
而其余诸子,如刘阏却是被封为本该封“刘荣”临江王,刘启之四子刘余为鲁王,五子刘非为江都王等等…………
除了免礼还小,尚不能自立之皇子,皆被封了王,当然只有刘荣一人被排除了此次封王之名列之中。
待王仡言毕,天子刘启却是说了一句:“众卿以为如何?”。
天子封自己的儿子做诸侯王,众朝臣还能怎么说,自然皆是言道:“圣明无过于陛下”。
而当这朝议一结束,朝臣们哪里还看不出来,恐怕过不了多少时日,皇长子刘荣便是要被天子册立为太子了。
固此,其中大多数之人,在朝议结束后,一出了宣室殿门,便凑到了刘荣的近前,一通的捧臭脚。
然对于这样的臣子,刘荣自然是甚为不喜之,一味只知道逢迎主上之臣,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的心思放在朝政之上。
且在历史之中,宠信佞臣误国的君主比比皆是之。
当年在管仲辅佐之下,称霸春秋列国的齐桓公,是何等的风光,然其却在管仲死后,晚年宠信了那易牙、开方以及竖刁,然这三人善为专权。
然最终导致齐国内乱,五位公子争权,而他自己病死多日,都已生出了蛆虫,最终才被继位了的公子无亏草草收敛了尸体,草草埋葬之。
固此,对于这些善于逢迎之臣,刘荣自然是甚为厌烦之,虽然也是硬是挤出来了一丝笑意,和这些人是说了几句话,但刘荣可是将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个的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这些人一个也不能用!!
而当刘荣总算是脱身,走下了宣室殿外的御阶,却见到一人正在一侧等候之。
“老师在此可是在等学生?”,刘荣朝贾谊一拱手道。
“臣是有一言要告知殿下,望殿下可谨记之”,贾谊一回礼道。
“望老师赐教”。
“老臣是要告诉殿下绝不可因一时之得势而喜之”。
贾谊自然是清楚,自己这位如此聪慧的学生定然是能够看出来,陛下是为何如此。
但贾谊更是知道,自己的这位学生一直到此时,似乎都太过于顺利了,然其年不过十七岁,虽然其平常表现的从来都是波澜不惊,但也怕他因此而自傲之。
当然贾谊却是不知道,活了两世,此时刘荣的心理年龄,都比得上一三四十岁的大叔了。
闻言,刘荣总算是明白老师为何会在此处等自己,原来是要给自己“败火”。
然还能有人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刘荣心中还是一暖。
“学生谢老师提醒之”。
闻此言,贾谊这才转身朝不远处一车驾处行去。
而等贾谊要坐上车驾之时,刘荣是一拱手道:“学生恭送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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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天子之诏书一下,最为震荡的不是朝臣,而是天子刘启的后宫。
特别是那些个子嗣被封王了的妃嫔,一个个是哭哭啼啼,极为不愿之。
儿子被封做了诸侯王,那便表示此后无天子之召,也只有诸侯大朝之时,才能到长安几日。
而更是不能再轻易出入皇宫,事事皆要请奏天子才可为之。
固此,这些个妃嫔怎会不伤心呢。
从皇子便成了诸侯王,这些个皇子们起初也是有些不适应。
特别是刘荣的三弟刘阏,在得知天子封自己做了江都王之后,是大为恼火之,在其寝宫之中是一通大闹之,其在这一点上,还当真是得了栗姬的真传。
封子嗣为王也算的上是一大事,天子刘启虽为未亲自去高庙中祭祀之,而是命太仆平阳侯曹时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祭文,命庙祝禀报高皇帝之神位…………
然此时还在长乐宫中养病的窦老太太自然也是知道了,此事天子刘启还未说,那些个妃嫔却是一个个的到长乐宫中向太后哭诉之。
然关于此事,窦太后却是完全赞同天子刘启的做法,更是将这些个姬妾一个个给训斥了一番。
吓得她们一个也不敢再来长信殿了…………
而当天子刘启来向窦太后请安之时,窦太后当即便说道:“陛下此举,甚为妥帖,陛下的儿子也长大了,汉家的天下自然是需要天子的子嗣守护之”。
闻此言,天子刘启便是直皱眉头,其可是早已说过,因太后此时身体不佳,不可再以朝廷之事烦扰太后。
“母亲说的是”。
言毕,天子刘启便将窦太后的贴身侍俾唤到了身旁。
“近日可有何人到长信殿来过”。
“回……回陛下,程美人与唐美人,昨日倒是来过一次,乃是来看望太后”。
听其如此说,天子刘启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说了一句:“愚不可及之!”。
而有人如此不喜,然却更是有人喜之。
刘荣之二弟刘德却是高兴的很,自己的封国可是在齐鲁之地,整个汉家天下之中儒学最是繁盛之地。
特别是当初刘德在求了刘荣,到窦婴的府中听过申公之讲学后,便更是对齐鲁之地心驰神往之。
然不管是其愿与不愿,不过多日,其便皆要离长安,到自己的封国而去之。
固此,在其临行之前,刘荣便想到,可否进言老爹办一家宴,为自己的诸位弟弟践行。
到了麒麟殿中,刘荣便行礼言道:“父皇,再过几日,诸位弟便要离长安而到封国而去之,儿臣斗胆进言,不知可否办一家宴,为诸位弟弟践行”。
一番思虑过后,天子刘启才言道:“我儿此言大善之”。
“谢父皇!”。
待刘荣走后,天子刘启当即便命王仡前去传诏令诸皇子公主以及妃嫔,夜间皆到宣室而来之。
当夜,刘荣还是与往常一般,去寻刘德与自己同去之。
然此次,似乎可能是刘荣最后一次,在与刘德一同到宣室中去………………
与刘德一入宣室,刘荣便见到天子刘启的其余之子嗣已尽皆至此。
而刘荣同时也注意到了,其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与以前大有不同之。
特别是刘阏,此前其即便是对刘荣不满,其也只是表现的有些嫉妒之,但此时其眼神之中,似乎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愤恨之色。
不过多时,天子刘启便与薄皇后到了此处。
在场之人皆是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免礼”,只见天子刘启淡然言道。
接着天子刘启便是一番嘱托道:“几日过后,尔等便要离长安而至封国去之,尔等皆是朕之子嗣,到了封国后,便要安定一方,善待国中之百姓,不负朕之所托”。
“谨遵父皇之教诲!”,其皆是行礼言道。
随后,这宫宴便开始了,然今日之宴,天子刘启却是并未令朝臣参与之,连一向喜欢主动掺和到宫中之事中的刘嫖,天子刘启亦未令其来矣。
而刘荣与刘德之坐席紧临之,刘荣便举起酒杯言道:“在过几日,二弟便要到封国而去之,不知再见之期为何,不若二弟与我一同饮下此杯如何?”。
“遵大兄之命”,刘德当即便也是拿起案上之酒杯言道。
言毕,两人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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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几日,弹指一挥便过去之,天子刘启的子嗣们,一个个皆是乘车驾出了长安之城门。
原本对于刘德要离去之,刘荣并未有太多之不舍,但到了其要走之日,却也是甚为感慨之。
在知道刘德离去之车驾已出了长安东门之后,便立即策马出宫而去之。
不过两刻,刘荣便赶上了刘德之车驾,见是大兄来了,刘德自然是当即便命人停车,下车驾而见之。
朝刘荣一行礼道:“大兄寻我,可有何事?”。
刘荣是呵呵笑道:“二弟远行之,难到为兄不能相送之”。
“弟谢大兄送行!”。
而此时,刘荣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从小刘德一直跟随着自己所发生的种种事宜,言道:“二弟到了淄川,定要写信告知于我,也好令我安心之,若是遇到难事,亦要写信告知为兄”。
“诺!”,朝着刘荣躬身一行礼,眼含热泪的刘德,便毅然坐上了车驾,离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