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上这么,众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毕竟要是和以前比起来,这次试之后授官的时间,已经推迟了好久了。甚至可以,若是朱友建再不提这件事,不得大家就要联名上奏一把,请求皇上尽快把这件事提上程,给落实掉,为这些进士们授官。
当然了,虽以前进士们的外放,确实没有跟皇上这次搞的一样,再让去给进士们考一回试的,这么一听都没听过。不过现在皇上既然提出来了,真起来,仔细想想这也确实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大家也都能够接受。
况且这些进士们又都在国子监“进修”了这么久,还时不时的会到各部去“观政”。想来只要是认真去听去看的,总要有所收获的。因此对他们进行考试,也算是一次摸底,看看他们这段时间到底学到了些什么,有没有在中榜之后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故而大家也犯不着再去为了反对而反对,这件事答应下来就是。
见众人对此都没有意见,朱友建顿时一颗心就放回了肚里,原本还准备好的劝词自然也就成了摆设,都用不上了。不过这样也好,不光省得再去费口舌之争,也能逐渐培养朱友建与内阁大臣们之间的默契。大家不定以后在遇到诸如此类的问题时,就能心照不宣的去做了。
环视了一圈之后,朱友建才接着道:“诸位先生,外放出去的这些人,是要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替朕、替大明造福治下的这些子民的。故而选出来的人,必须是能够担当重任,一心为百姓着想的。”
略微顿了一顿,朱友建继续沉声道:“朕不希望选出来的外放之人是一个只是想着光宗耀祖或者一心只知道钻营之辈。这样的人,于国于民都没什么好处。即便是个人才,也不会把自己的才智用在治国理政之上。不知道先生们是否听过一句话,是朕在继位前,有次外出,偶尔听百姓谈起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不都猛地打了一个激突。在场的众人,即便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可谁又敢自己没有听过这句话呢?现在皇上把这层皮给揭破了,即使没有这么做,但作为内阁中的一员,他们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诸位先生,一任知府,干上三年,就能捞到十万两白银!这是一笔多么大的数字啊!触目惊心,朕当时听到之后,完全都不敢相信。试想若是我大明的知府们皆是如此,那大明要是还不灭亡,那才真是没理了!”到此处,朱友建的语气不加重了几分。
“臣等惶恐!还请皇上暂熄雷霆之怒。”众人再一次纷纷弯腰躬。
朱友建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这种况是不可能发生的。再怎么不济,大明这数百州府,总是还会出现几个清正廉明的官员的。
“朕也知道,我大明各级官员的俸禄,自太祖开国后,定下章程以来,就没怎么涨过。太祖当年定下的数字,放在今,也确实有些低了,甚至让不少官员养家糊口都成问题。可我们也要看到,如今国难当头,不少百姓承受着高昂的赋税,甚至于衣食无着。诸位先生,与这些连自己温饱都无法解决的百姓们相比,我们不是要强多了?”
跟着不待众人回答,朱友建又继续道:“朕也不是那种不通达理的人,官员们的俸禄微薄,难以养家,朕也不是不知道。可如今国家正直多事之秋,各方面的开支都很大。户部每次都能为了几万两的银子跟朕磨半的嘴皮子。”到这里,被叫来旁听的户部尚书郭厚的脸色倒是毫无一点变化。
“大家不容易,朕也不容易,朝廷不容易,可整个大明更不容易啊!诸位先生,国事如此艰辛,我们更应体恤民力,抚慰百姓,共度时艰。朕向大家保证,等灾过去,辽东局势稳定,朕必定会给官员们涨俸禄。”这不是朱友建在立fg,大明官员的俸禄,相较于其他朝代,确实算是比较低的。
朱友建给他们涨薪俸,一方面是为了让那些清正廉洁的官员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全心投入到工作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堵住那些贪官污吏的嘴,省得他们以不能养家糊口为借口,行贪腐之事。等到了被抓的时候,还能振振有词。
“皇上体恤百官,体恤百姓,实乃我大明之福,臣等叩谢吾皇恩!”这次众人不再是躬行礼了,而是齐齐的跪了下来。虽朱友建曾多次要求,要尽量减少跪拜的次数,用拱手和躬行礼来代替,大部分人如今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可这次不同了,皇上不仅是要给百官加俸,还在体恤民力,大家谁能不认同?谁又能无动于衷?
朱友建又摆了摆手:“诸位先生免礼,朕已经了,除了大朝仪之外,能不行跪拜礼的尽量不要行,朕不看重这些虚礼。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更加不用如此拘礼。”接着朱友建话锋一转,道:“诸位先生都是老成持重之人,又经历过不少的大风大浪,见过的人不知道比朕多了多少,因此在这官员的选拔上边,还是需要你们多加把关才校”
听到这里,大家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皇上今召见自己等人,有关贺逢圣在占城互市的事只是其中之一,原来还是要在选官以及涨俸禄的事上要跟大家打个招呼啊!
经过一年的相处,大家对于朱友建马行空的思路也已经有所适应。既然皇上撇开了贺逢圣的问题不谈,转而在选官,那大家自然也就需要紧跟着才校韩爌为内阁首辅,于是便当先开口答道:“皇上得极是,历朝历代选拔官员,就是为国选贤,贤才之人也需秉忠厚,一心为公,方可堪当大任。若选出来的人有才无德,则受苦的是百姓,吃亏的是国家。”
紧接着作为次辅的袁可立也跟着道:“诚如皇上所言,官员需始终将百姓放于心中,始终牢记要为民做主,不能为一己私而忘却百姓,只有如此才能做一个真正的好官。”
朱友建点零头,起在龙椅前来回踱了几步,这才继续道:“这正是朕的意思,诸位先生都是饱学之士,又为官多年,对于朝廷上的许多事肯定比朕还清楚。不过朕今想的不止是这些。”
眼光朝众人又扫了一圈之后,朱友建又道:“韩昌黎先生在《师》里曾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朕读后深以为然。假使一老农去教书做先生,只怕他也只会给弟子们讲一些如何做农活的俚语;若是让一铁匠去去做县令,处理政务,只怕他也只会带着那些个衙役们打铁了。所以为官一方,就需知道该如何断案,如何治理百姓;做一御史,清廉公正是首要,但亦需熟知我大明律例;若当河督,则该懂得如何治水,如此方可事半功倍。”
话到这里,在场的众人要是还不明白朱友建的意思,那就真的白瞎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了,他们这会儿也都品出味儿来了,皇上这是又打算要有新的举措啊!不过这举措究竟是什么,还得继续听下文。
“如今我大明正值多事之秋,需要更多的经纶济世之才。不过五个手指伸出有长短,人自然也是一样,朝廷选官,在看到这个饶长处之时,也要看出他的短处,要能够让其扬长避短,使其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作用。”
“在朕看来,有才有德之人,当破格重用;有德无才者,可培养使用;有才无德的,则限制任用;无才无德者,必须坚决不用!”牛根生先生的话,就这么被朱友建这货给堂而皇之的盗用了,而且这货还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不过这话的自然是不错的,而且历来推举提拔官员,大家虽然会考虑专业是否对口,但更多的还是看这个饶履历及声望,再加上人缘人品。所以专业反而是最其次的东西,就像科举一样,只要文章做得好,谁还管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力?自隋唐兴科举以来,高中一甲之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可真正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却又有几人?
朱友建看着众人,继续道:“太公吕望、留侯张良、武侯孔明皆是能兴邦立国,有匡扶宇宙,经纬地之才,可若论锦绣文章、心生急智,则不如曹子建也;再论诗词画赋,则不如李白杜甫。在朕看来,夫大才者,守正恶邪,有见有识,泽及当时,名流后世,如吕望、孔明者也;次之者,上能败曹百万于赤壁,下不察联蜀抗曹之玄机,属有见无识之才,似周公谨是也;无才者,一味雕辞凿句,专工翰墨,青作赋,皓首穷经,虽笔下虽有千言,中却实无一策,李杜之流也!”
这段话就有些飘飘然了,人家姜子牙诸葛亮那都是名传千古的人物,怎么夸都不过分。你朱友建作为皇帝,去吹捧一下倒也无可厚非。可你人家周瑜李白杜甫,这就有些过分了。人家再怎么样,那也是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不定到了后世,人家的名声可要比你还大。现在你就这么随意开炮,真不怕到霖下人家几个揪着你一顿乱揍么?
不过这货似乎完全不以为然,在众人有些痴呆的目光中继续喷着唾沫星子:“朕要的便是大才者!像不通事务,不懂变化的正直大臣就只能做个御史,做个言官。能入内阁,掌六部的,就非得德才兼备,心开阔!朕以为现如今不管是遴选官员,还是科举取士,都不能是只知道读四书五经,还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凡事躬亲,才能知其所以然。”
内阁众人这时候看着朱友建那张刚毅的脸盘,听着那果断的语气,再回想一下先前的几位帝王。大家这时候才真正发现:这个年轻的君主有着跟他年龄不符的成熟,完全不似一位只有十八岁的少年。袁可立甚至觉得,自己看似是跟皇上接触最早,了解皇上最多的人,可是这会儿反而好像又是重新认识了一次似的?莫不是真的佑我大明,终于给了百姓们一个明君吗?
朱友建可没有管他们心里这时候在想些什么,而是又道:“朕原本是打算着要恢复各地的县学。但先生们也都知道,自从朕即位这一年以来,国库一直是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即使是想有什么新的举措,也总得先考虑国库有没有钱的问题。所以这件事也只能等待来年再了,希望明年国库能有些许结余,让朕得以推行一部分新政吧。”
明年会是个什么样子,现在谁也不好。不过朱友建觉得,即便明年不会比今年好,但也绝对不会更差,毕竟算一算,自己已经出了这么多招,明年好歹是总要有些效果了吧?不然自己还真不如找根绳子,去煤山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就在众人沉思之际,朱友建又道:“但无论县学何时能够恢复,朕以为这科考的内容是有必要改进一下了,以后乡试卷子的内容,需得有所增加。在作文章同时,得加入其它如渔林稼穑,经济治世之道。这些东西可以随秀才们的想法,尽管答便是,不需他们全部都会,有一技有用之长便可。朝廷各取其才,只要文章能够过得去,朕就可以用他们。朕不希望我大明朝的官员都是一群只会死读书的呆子。”
作为内阁首辅的韩爌闻言,面露难色:“皇上,臣以为这样做,虽是有利于学子熟悉世务,为官之后亦能造福一方。但若无统一的书文,即使学政是一大才,恐也难以为准绳。”
朱友建微微一笑:“呵呵,这又有何难?朕以为可向百姓学便是。夫子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又曾曰‘不耻下问’。要学习这些,又何必单单拘泥于书本?不过朕为方便与公平,工部尚书徐光启曾编写了一本《农政全书》。朕也已经命别院的宋应星等人,在加紧编纂一本包罗各个方面的《工开物》,就以这两本书暂时作为参考吧。等以后时间充裕,国库又有钱了,再修一本如成祖时的《永乐大典》一般的书,作为标准。”
有总比没有强,反正这事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千年前的科举不也是这样过来的?更何况唐宋之时,科举内容也有这些方面的。所以众人也就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这事就交由礼部办了,朕不仅要这些学子有贤德,更要他们还是能臣!各朝向来都以渔林稼穑为低之业,殊不知这些方是一国之基础,‘仓廪足方能知荣辱’,若衣食都不足,又何谈其它!”朱友建这话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容他人反驳。
众人听了,也都齐齐躬:“皇上圣明,臣等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