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建看了奏折之后,只是微微一笑,没做任何批示,便把这道折子留中不发,这才刚刚开始呢,不把崔呈秀好好架在火上烤烤,他又怎么会自己灰溜溜的认输,下台回家呢?
所以朱友建只是下旨责骂了杨维垣一番,却只是说他发言轻率,也没有给任何处罚。事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再迟钝的人,也都看出来其中的门道了:皇上这是对崔呈秀不满意,打算打倒他啊!群臣顿时就像闻到了腥味儿的鲨鱼一般,纷纷对准崔呈秀开炮了。
杨维垣被皇帝这么一骂,不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加积极的凑了上去,他紧接着再次上疏,继续不留余力地揭发崔呈秀的罪行。
工部主事陆澄源上书参劾崔呈秀“夺为安,忍于无亲。”御史贾继更是直接开骂:“说事卖官,娶娼宣,但知有官,不知有母,三纲废弛,人禽不辨。”就连内阁中的几人也在袁可立的带节奏下,开始对崔呈秀有意见了。
在大臣们的纷纷弹劾中,崔呈秀也不好再辩驳,只能上书继续请辞。但他心里却丝毫不担心,因为他自认为只要魏忠贤不倒,自己也就不会有事。
但事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反转的:在杨维垣的第二封奏折中,不仅仅是弹劾崔呈秀,还大大的吹捧了魏忠贤一把,说长期以来,崔呈秀不但没在朝政大事上给魏公公帮上一点忙,反而光添乱。
这一下朱友建算是品出些味道,看出点什么来了:魏忠贤这是打算弃车保帅了。这杨维垣本就是魏忠贤的人,第一次上书弹劾崔呈秀还可以说是阉党之中自己人之间起内讧,想扳倒崔呈秀自己上位。这第二次的奏折可就能够说明这十有**是魏忠贤指使的了。
朱友建的判断一点不错,在杨维垣的后,站着的正是魏忠贤。魏忠贤独掌朝堂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是政治白痴。虽说他现在拿不准朱友建到底有没有打算想要对付自己,可这天下毕竟是大明的,是属于姓朱的,自己想要造反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明智的做法就是明哲保,向新皇帝表明心迹,就算无法再像天启帝那样深得宠信,但至少能够告老还乡,做个富家翁不是?
从这一系列的事来看,魏忠贤也有些明白,新皇帝这是打算立威了,自己若是再死保着崔呈秀,说不定最后要连自己一起搭进去了。想要全而退,平安过关,那就只能把崔呈秀给推出去,给皇帝一个交代了。更何况这只是让崔呈秀先回家,说不定以后自己得到新皇帝的宠信,他还有起复的机会不是?
于是就还在崔呈秀做着美梦的时候,朱友建却直接御笔批下了奏折:“呈秀乃先帝夺留任,然外臣非议。孝乃人之常伦,朕不忍夺,命归家守制丁忧,期满再行复用!”这一下崔呈秀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批了自己的辞呈!
而魏忠贤知道之后,则是什么都没说,就连崔呈秀去找他他也只是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对于魏忠贤来说,丢个儿子保全自己是笔很划算的买卖,更何况这个儿子还只是个“螟蛉之子”。
再说皇帝的旨意说的很明白了,等丁忧期满还是会复用的,又不是让你去死,怕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崔呈秀只能遵从圣旨交卸了官印,灰溜溜的回到蓟州老家丁忧去了。
朱友建与魏忠贤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崔呈秀罢官,朱友建大获全胜而告终。不过这才只是倒魏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又过了几天之后,兵部主事钱元悫上疏痛斥崔呈秀,而且在奏折中连带着把魏忠贤也给弹劾了。
他的奏折是这么写的:“呈秀之敢于贪横无忌者,皆藉忠贤之权势。呈秀虽去,忠贤犹在。臣窃以为根株未凈也。忠贤出微细,目不识丁,不明上下之定分,不知祸害之倚伏,威权所在,群小蚁附,称功颂德,布满天下,几如王莽之妄引符命;列爵三等,升于臭,几如梁冀之一门五侯;遍列私人,分置要津,几如王衍之狡兔三窟;舆珍辇宝,藏积肃宁,几如董卓之郿坞自固;动辄传旨,钳制百僚,几如赵高之指鹿为马;铢锄士类,伤残元气,几如节甫之钩党株连;飬死士,陈兵自卫,几如桓温之壁后置人;广开告讦,道路以目,几如则天之罗钳吉网。书不云乎?臣有作威作福,凶于而家,害于而国。赖天佑国家,诞启圣明,廓然反正。然羽翼未除,谋未绝,山禹涕泣之谋、吉祥狂逞之变,可漫焉不加意乎?兹外议纷纭,妄相揣度,有谓皇上恐割股之伤肌,徐图而未发者;有谓皇上念先帝付托之恩,曲全其所信者。夫割股固足以伤肌,而飬痈又足以贻患,利害所倚,有若发机,愿皇上决之而已。彼魏良卿辈,既非开国之勋,又匪从龙之宠,安得玷兹茅土,污此彛章?亦宜速令觧组禠绅,长为农夫以没世。至如告讦获赏之张体乾。煅炼骤贵之杨宏、夫头乘轿之张凌云、委官开棍之陈大同、号称干儿之田尔耕、宁国契友之白太始、龚翌明等,俱令廷臣明暴其罪,或加诛殛,或行屏放,令党肃清,九流澄澈。”
不得不说,这位钱主事的文采还是十分不错的,连各种典故都用的这么666,朱友建只想在下边用御笔批上去一行999,表示你6翻了。只可惜就算自己写了,人家也看不懂,这种口嗨,他也只能自娱自乐了。
也不知道是钱主事太激动,还是背后有靠山指使,反正这封奏折不光弹劾了崔呈秀和魏忠贤,捎带着也把皇帝给说进去了。可令大臣们大跌眼镜的是,皇帝在看完奏折之后,不但没有生气,而且也没有治钱元悫的罪,更没有去找魏公公或者崔呈秀的事,只是在奏折底下朱批道:“钱元悫小臣,如何又来多言,姑不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