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于胜的影出现在县衙的那一刻,县衙里的时空,仿佛瞬间静止了似的。
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手中的活计,呆呆的看了看于胜。
然后,大多数人继续埋头干活。
几个与于胜关系好些的官差,也只是应付的打了声招呼,表显得古怪至极。
于胜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可是自己都好多天没回县衙了,怎么能想到哪里不对劲呢?
正待要找个人问问呢,却听一声清脆的咳嗽声传来:“于胜回来了!”
于胜循声看去,只见知县大人陈辉走上堂来。
于胜不假思索,纳头便拜。
陈辉忙将于胜扶起:“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迎着众人的目光,陈辉笑吟吟的牵着于胜的手,走到案前坐下,便问了起来。
众人却知趣的各自退了出去。
堂上,只剩下陈辉、于胜二人。
于胜只说那贼寇如何苦苦迫自己落草为寇,自己如何坚守清白,贼寇又如何将自己关押,自己又如何趁贼寇看守懈怠的空隙,杀死看守、逃了出来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陈辉越听越奇,听完之后,赞叹的说:“你能谨守清白之,那简直是再好不过!”又拉着于胜的手,说一些体己的话。
于胜虽然挂念妻尚在家中苦苦等候,但眼见知县大人知心,士为知己者死的怀油然而生,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聆听。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陈辉忽然打了个哈哈,笑了笑说:“本官倒是糊涂了,光顾着与你说话,却忘了你还有妻在家等候呢。莫怪!莫怪!”
于胜一怔,正待说些不妨事的话,陈辉却喝道:“还不快快回家!”
要是以往,陈辉一声断喝,于胜必然会吃一记惊吓。
但今陈辉这声断喝,虽然中气十足,但于胜却听着心里暖烘烘的,眼眶也不由得湿润了些,忙站起来行礼:“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快去吧!”陈辉笑着挥了挥手。
于胜拜别了陈辉,出去了。
陈辉脸上的笑容,随即凝滞,望着于胜的背影,深深的沉吟起来。
尹俊默然的走到陈辉侧。
“大人。”
陈辉一怔,茫然的望着尹俊。
“于胜居然死里逃生,此事当如何善后?”陈辉喃喃的说。
“大人,于胜刚才所说的话,属下也都听见了。属下觉得,于胜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哦?”陈辉心念一动,望着尹俊:“何出此言?”
“想那贾瑞,何等的诈之人,这半年多来,官军多少次围剿,都是无功而返。
于胜孤一人,居然能够从贼窝里逃出来?
这话,也就能诓骗诓骗三岁孩童!”
陈辉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慎重的说:“你的意思是......”
“属下觉得,于胜多半是与那贾瑞沆瀣一气,此番回来,乃是要做贼寇的耳目。
等到他贾瑞图谋我府城的时候,于胜就是贾瑞的内应!
届时,里应外合之下,府城便是防守再是严密,也难免被贼寇攻破!
一旦府城被贼寇所得,我等都要承担连带责任!”
陈辉脸色陡变,颤声说道:“若果真如此,那济南府的数万百姓,岂不是要受尽贼寇肆虐?
到时候,本官岂不是成了济南府的罪人!”
“属下恳请大人立即将于胜下狱,严刑拷问!”
陈辉沉吟不语,表显得很是痛苦、纠结。
“此事关系到济南府数万百姓的家命,大人为父母官,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陈辉喟然叹道:“这些年来,于胜始终对本官忠心耿耿。
当若非于胜死命相救,本官早已命丧于贼寇之手。如今,本官却将于胜下狱问罪,于心不忍啊。”
尹俊正色说道:“不然!大人将于胜下狱问罪,是为府城百姓的家命考虑,乃是公事!
至于于胜昔对大人的救命之恩,乃是私!
大人乃明事理、辨是非的人,岂能以私废公?”
陈辉缓缓的抬起手来,痛苦的揉捏起太阳来,显得愈发痛苦、纠结。
“大人!”尹俊急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好!”陈辉一咬牙,拍案而起:“为了府城的百姓,本官只好忍痛摒除私交!传于胜即刻来见我!”
尹俊领命,立即出来,找上两个素与于胜关系不亲密的人,前往于胜家中传于胜去了。
不一时,到了于胜家中。
却见院门反锁,尹俊心念一动,与两名官差相视一笑,随即敲起门来。
敲了半天,才听见于胜在里面怒吼着:“谁来干甚!”
尹俊笑了笑说:“于胜,是我。”
于胜一怔之下:“原来是尹先生。”
院门很快打开,于胜望着尹俊,眼睛里的诧异一闪而逝,随即笑着问:“尹先生,什么事?”
这些年来,尹俊对于胜不但言语客气,而且说话极为受用,再加上尹俊乃是知县大人陈辉的心腹。
因此,于胜投桃报李,对尹俊也是十分的尊敬,称呼为“尹先生”。
尹俊笑吟吟的说:“没别的事,还不是知县大人忽然有一件要紧的事,急着要与你商议一下。没耽误你与弟妹温存吧?”
于胜一摆手:“哪里话!”
尹俊笑吟吟的说:“弟妹回头可别骂我就行。”
“还反了她不成!”于胜说着话,抬腿就走。
“不跟弟妹说一声?”
于胜想了想,朝屋子里喊了两句,便与尹俊说:“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关好了院门。
一路上,尹俊与于胜闲聊着。
于胜倒也问起知县大人所传何事。
尹俊笑着说:“我又不是知县大人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那么多!说不准,知县大人就是多不见你,怪想你的,只是想与你坐一会,诉诉衷肠呢!”
于胜哈哈一笑:“尹先生你快别调笑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县衙。
才一进县衙,却见外面官军早已集结。
于胜心念一动,莫不是又要出去剿匪?
如果真的剿匪的话,那多半是那贾瑞了。
只不过,自己这段时间在贾瑞的寨中,算是亲眼见识了贾瑞的实力。
况且,贾瑞一伙又有山区的地利优势。
真要是打起来,便是整个济南府的官兵都去,也没有赢的把握。
等会,如果知县大人真的要去剿灭贾瑞的话,可要好好的劝诫一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