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弘自然明白陈辉、黄锦辉打着什么心思。
“不怕两位大人笑话,我肚子里这点墨水,实在是少的可怜。”
李弘主动认怂,也确实情非得已。
毕竟,前世他也不是什么古文学爱好者。
肚子里装着的那些古代文学,也是以学校课文为主。
而这些课文,绝大多数都是在惨无人道的强权压力下,死记硬背下来的。
毕竟,后世的网友对此早有总结,中学的语文课本里,最让你欲哭无泪的一句话,就是“请背诵全文”五个字。
而如今李弘所处的年代,偏偏又是宋金对峙时期。
这个时期以后被选入中学语文课本的古代文学,那可是是呈断崖式下降。
而且,即便李弘会背诵几篇,又当如何?
人家陈辉、黄锦辉那么心思歹毒之人,肯定会给你画个选题范围。
因此,如果李弘现在大言不惭的夸下开口,万一等会人家出一个刁钻的选题,李弘如何糊弄过去?
如此一来,岂不是被啪啪啪的打脸了?
“哈哈哈......”黄锦辉大笑着说:“贤侄何必谦虚?贤侄以前可是凡事争先的,如今怎么胆怯了?要当仁不让嘛!”
“就是就是!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贤侄的绝世风采!”陈辉笑吟吟的说。
李弘却笃定心思,一副打死也不上当的架势:“两位大人可别为难我了,我这还得赶着去找库勒擦大哥呢。”
心里却对陈辉、黄锦辉两个人鄙视至极,这两个一肚子坏水的老家伙,玩别的比不过自己,居然想出了这么一出三岁娃娃的伎俩。
陈辉一看李弘当真要走,不由得愣了。
年轻人不都应该好胜逞强的吗?
尤其又是李家公子这样,年纪轻轻就干出一番事业的,更该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才对啊。
怎么这小子一看路数不对,竟然掉头就跑,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风骨啊。
“贤侄,你这是......”陈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好。
“贤侄!”黄锦辉却一把拉住李弘,看那亲热劲,似乎早已把两个人之前剑拔弩张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既然贤侄不肯让我等一窥贤侄的绝妙文采,那贤侄不如将令尊教子的成功经验,分享一些与我等,也是好的。”
章丘县大街小巷谁不知道,那李之荣这些年来动辄就对李弘棍棒交加。
黄锦辉故意如此一说,乃是摆明了要李弘当众难堪。
毕竟,如今明面上,黄锦辉对李弘无可奈何。
但是眼看李弘如此人模狗样的活得有滋有味,黄锦辉心里实在不爽。
而今天,乃是李弘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官场上。
因此,黄锦辉早就笃定了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狠狠地当众羞辱李弘一番。
一来,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二来,也让李弘在这济南府大大小小的官员面前丑态出尽,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混迹官场!
“这个......”李弘心念一动,看着黄锦辉:“黄大人真想知道?”
黄锦辉点了点头。
“正是!”陈辉也在一侧帮腔:“本官也很感兴趣。”
其余官员也都纷纷聚拢过来,笑吟吟的附和着。
而孙正泰也索性站在那里,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老实说,孙正泰也很好奇,李家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了得,究竟是怎么教育出来的。
“如此说来,两位大人也是被家中顽劣磋磨的痛不欲生喽。”李弘笑吟吟的问。
“哈哈哈,贤侄说笑了。”
“其实,我也知道,外界都说家父暴躁无常,动辄就棍棒交加。”
说到此处,李弘面色显得无比的严肃:“那么今天,我就要当着诸位的面,郑重的对诸位申明,此类说法,全部为谣传!”
“啊?”陈辉、黄锦辉等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李弘却显得神色凝重。
虽然,他明知道自己接下来这番话乃是不折不扣的谎话。
如果这个年代有后世那么发达的刑事技术水平,家里的棍棒至少有一半能检测出自己的血迹。
但谁让子不言父过呢,父子嘛,打断骨头连着筋。
“家父虽然一介商贾出身,但却性情淑均,而且还颇通文采......”李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
陈辉忍着笑说:“贤侄,你一片孝心,确实可嘉,只是......”
羞辱到这个份上,陈辉觉得也够了,是时候该收场了。
“拿纸笔来!”李弘忽然大喊道。
众人一愣,诧异的望着李弘。
书吏望着孙正泰,孙正泰缓缓点了点头。
书吏便取来纸笔,放在案上。
李弘踏步走到案前,提笔书写起来。
前世的时候,他曾经自学过一些书法,因此这手毛笔字也还马马虎虎,不算太差劲。
至少,与他市井商贾、纨绔子弟的身份一对比的话,这手毛笔字也算是不错的了。
众人不约而同走到案边看去,低声读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哈哈哈......”早有人忍不住大笑起来:“文墨不通,什么玩意!”
陈辉忍着笑:“贤侄这首打油诗,倒是有趣的很!”
李弘却恍若未闻,依照前世的记忆,奋笔疾书起来。
好在,这《三字经》本来就是南宋王应麟所作。
这此时此刻,那王应麟还要等六十多年才会出生。
如此,不但不会担心版权问题,而且《三字经》里的很多词句,反而与这个年代更加契合。
“咦?”好几个知县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呼。
毕竟,这些人基本都是进士出身,眼光都是很毒辣的,文章如何,一咀嚼便知。
这《三字经》虽然初读两句,感觉有些粗鄙,但是细细读下去,却会渐渐感受到一种大朴无华的语言魅力,进而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渐渐的,几人、十几人随着李弘的疾书,也跟着低声吟诵起来。
而李弘此时却似乎处于一种忘我的境界,对于周围的一切,显得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全然醉心于笔墨之间。
偶尔,李弘奋笔疾书数句;偶尔,李弘停下笔端,凝眉深思。
但很快,李弘又再次下笔如云,锦绣字句跃然而出。
陈辉、黄锦辉则是傻眼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们本来以为,今日终于可以好好的羞辱一番李弘了。
却万万没想到,眼看就可以得胜回营了,结果临到最后,却被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真是日了-狗了。
呆愣许久的陈辉、黄锦辉,终于也渐渐回过神来,一看李弘这副模样,不由得心念一动:“难不成,这文章竟是他临场发挥作出来的?”
念及于此,二人更是感受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