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摩藩,这个位于日本西南的强藩,一直是江户幕府时代的一个特殊存在。
跟幕府的恩恩怨怨就不说了,萨摩藩还一直处在江户时代日本与国外接触的第一线,有点像清代的广东,都是属于闭关锁国中的特殊存在。
也因为这种存在,所以萨摩藩一直是日本接受泰西学问的关键点,加上岛津重豪这个兰癖大名,开设了一大堆造士馆等一类的学校,培养了无数有文化有野心的才学之士。
俗话说得好,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可萨摩藩才多大点地方?不过三十三万石,樱岛大爆炸后甚至只剩下了二十八万石。
日本一石领地,就是指大约能产出十三到十五公斤粮食的土地,二十八万石按十五公斤算,也就是可以产出四百二十万公斤稻谷,八百四十万斤稻谷,如果算上脱壳后的损耗,最终能剩下六百七十万斤左右的稻谷。
这点玩意,挪到后世来说,按五块钱一斤算,也就值个三千三四百万块,只够在上海买两套大点的商品房。
虽然这时候的大米远比后世的大米珍贵,也不可能用来全种稻米,但萨摩藩现在有多少人?差不多有二百三十万左右,其中武士和准武士超过了一百万。
230万人吃670万斤稻米,一人一年不到三斤稻米,emmmmm!
你把河里的鱼获,海里的鱼获,养的鸡鸭,收的关税等等全部算上,也远远不够吃!
所以现在的萨摩藩,全藩上下穷的叮当响,很多武士除了腰间的一把刀,毛都没有,连饭都吃不饱!
至于农民,野菜,乃至野草加上红薯叶和少量红薯,这就是他们的主食,比中国的农夫惨多了!惨绝人寰!
可要命的是,这群穷鬼偏偏有个神经病大名,他借钱搞了特么个有教无类,在萨摩藩甚至连半武士都算不上的乡下浪人都能进学,有病啊!饭都吃不上了借贷办教育?天知道岛津重豪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这种大办教育造成的局面就是,造就了一群武能抽刀砍人,文能治国安邦的人才,看着好像很不错,但难题在于,人才培养出来了,岛津重豪偏偏却没有能力,为这些有学有所成的人,安排一个合乎身份的职位。
这不是搞笑吗?辛苦读书学砍人,学到最后却连还是只能回去土里求食,甚至穷死!
你说这样的人,他能安分守己能等着穷死吗?不可能!有了学识志向的穷人,第一件要干的,就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倒幕才会发生在萨摩藩,并且倒幕也并不主要是岛津家要倒幕,而是被他们亲手培养出来的人才们推着,不得不去跟幕府开战的。
而现在这些比较有才学和见识的十几万萨摩武士,不但是幕府的噩梦,也是叶开心中不安的来源!
天下才俊不能为我所用!当尽杀之!这是叶开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萨摩藩拒绝将自己绑在大明的战车上,叶开马上就会下令海军三支舰队猛攻萨摩藩,将鹿儿岛所有人全部干掉,上到藩主,下到武士浪人一个不留!
当然这样干的后果很严重,日本有快三千万人,叶开不可能将这么多人杀光,光用武力来征服也不大可能,而且已经对大明抱有警惕的英国人,一定会择机选择支持日本人,以求把大明拖入战争的泥潭。
这样一来不但战事拖延,北美的攻略也很难进行,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将萨摩藩绑到大明的战车上。
然后进一步肢解日本,将萨摩、长州、会津等藩从从属于江户幕府的藩国变成大明的藩国,直到彻底同化后,再进行废藩置县。
可以说,现在摆在叶开面前的事,没有一件比这个更加重要的。
。。。。
佚父季保跟在叶开身后,今天叶皇帝带着上百骑的少年近卫和五六骑日本武士,在塞罕坝上驰骋。
春日的草原上积雪还未全化,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中夹杂着惹眼青黄色的草原,更显得天宽地阔,人在这种环境下总是很容易产生一股豪情!
就比如此刻的佚父季保,这家伙是岛津齐宣所器重的近思录派首领,历史上他如果不是因为儿子病死导致方寸大乱,岛津齐宣也不至于一败涂地,被父亲岛津重豪收回大权,逼得不得不隐居。
佚父季保的同党桦山久言的堂弟桦山十郎右卫门,还有个著名的养孙,日本海军奠基者之一,甲午中日战争中黄海海战的指挥官,日本海军大将桦山资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叶开下马长立,对着茫茫白色大地轻声吟叹了起来,他现在才理解,为何人们要说这是一首帝王诗,他现在也才能理解,这首诗所含的霸气与豪气。
身边响起了同样带着韵律的合唱声,《近思录》可是朱熹中心思想的代表作,能给成为近思录派的佚父季保等人,当然也是儒学大家,对于这样的人,有什么能比一首绝妙好词,更能激起他心中情怀的呢?
“大皇帝真是天下英雄啊!此词强古胜今,帝王诗词中,当为天下第一!”
佚父季保弯腰拱手不无仰慕的长叹了一声,出了萨摩藩才知道天地宽,与大明比起来,萨摩藩连个婴孩都不如,也看不见什么前途。
在大明,只要有才学就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在萨摩藩,就他这样的饱学之士,能做一个城下藩士就算不错了。
而且不管是岛津重豪还是岛津齐宣,跟大明皇帝比下来,就如同米粒之光比之熠熠皓月,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在这一刻,佚父季保第一次对自己萨摩藩人身份,生出了几分痛苦的滋味,要是自己是个大明人该多好啊!
那样就可以辅佐大皇帝纵横天下,将四海万邦都收归天子麾下,成就千秋功业,那才是大丈夫该干的事,那才不枉此生啊!
“听闻阁下也是萨摩藩的大儒者,此情此景难道就不想一抒胸臆吗?”火候差不多了,叶开偏偏还要刺激一下这个家伙。
“陛下面前!番邦野人才学浅薄,哪有胆量舞文弄墨,不过倒有摩诘居士诗一首颇合我心!”
佚父季保没想到皇帝还要他作诗一首,当即激动的脸都红了,不过作诗他是肯定会的,但水准不但没法跟这首《沁园春.雪》相比,甚至是连拿出来展示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借前人辉光一展胸襟了!
有戏了,叶开一听佚父季保竟然自称番邦野人,就知道这家伙已经被大明的实力彻底折服,已经开始自卑了。
“试言之!”叶开手一挥,王维的诗?他有些疑惑,在他的记忆里,王维有诗佛之称,所做之诗多为出尘脱俗之作,你个功名心切的倭人,怎么会喜欢王维的诗?
“北阙献书寝不报,南山种田时不登。
百人会中身不预,五侯门前心不能。
身投河朔饮君酒,家在茂陵平安否。
且此登山复临水,莫问春风动杨柳。
今人昨人多自私,我心不说君应知。
济人然后拂衣去,肯作徒尔一男儿。”
还真是王维的诗,而且诗名很直白,叫做《不遇咏》,这是王维被贬斥时所做,充满了怀才不遇的痛苦,与渴望经世致用一展报复的心态。
这个萨摩人是在自比吗?叶开回过头看着他,要不要这么直白?老子想了一晚上怎么收服你,继而把萨摩藩训成忠犬、良犬,可狗绳才刚拿出来呢,你就急不可耐的要自己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