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刘元柱、罗望、刘元生进山谷县城时,城门口的岗哨让他们每人交两块铜元,罗望从褡裢里掏出一块银元递过去,哨兵给他找回一大把铜元,开了三张路条。罗望看到进城、出城的人不少,交钱的人却不多,是否交钱全凭哨兵自己说了算,就问哨兵:“长官,这进出城门收钱总得有个名堂,而且还是有的人收,有的人不收,是啥道理?”
哨兵和颜悦色地说:“这是大当家定的规矩,有钱人、买卖人就收,穷苦人不收。先生你姓罗,还有那位姓刘,我们在甘凉道上见过面,不过当时我蒙面,不用多解释了吧,还有,路条上写了你们不能过夜的,三位办完事赶紧出城,省得麻烦”。
罗望笑出了声,说道:“还遇到熟人了,看来你们大当家也认识我了。”
哨兵也笑着说:“那是一定的,罗先生一矛捅伤四当家,有十几个兄弟在场,能不认识吗,快走吧,我还忙着呢。”
刘元柱听着罗望和哨兵的对话,对旁边的刘元生说:“元生,这还有点劫富济贫的味道,都成正规军了,仍是一股“匪”气。”
哨兵不认识刘元柱,从举止上看的出来刘元柱是三人中的老一,虽然刘元柱的话很不入耳,看了刘元柱一眼,就只顾忙手里的事,不敢搭腔。
刘元生说:“大掌柜,我到觉得这个吴燕山还有点意思。”
三个人边走边观察,街上行人不很多,商铺、饭庄也都在开门营业,没有一点异样,不一会就到了银行门口。
这是甘州银行在山峡设的一个点,挂的是甘州农工商业银行山峡分行的牌子。从吴燕山占领山峡,至今关门停业。前几天,分行经理到甘州对刘元生说山谷县城内秩序井然,要求正常开业,刘元生不放心,请示刘元柱。刘元柱想亲自看看山峡的情况,顺便见一下吴燕山,就安排了今天的山峡之行。
分行经理把三人迎进办公室,一番客套后,把吴燕山入城后为防止老百姓挤兑,造成银元外流,封了银行,吴燕山的部队没有骚扰过银行,局势稳定后,县政府多次催足开业等等的情况一口气说完。
刘元柱和刘元生对望一眼,都没有表态。分行经理有些焦虑地说:“董事长、总经理,开门营业吧,税局的现银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再不开业,会引起政府和老百姓的不满。”
刘元柱说:“我们先去见吴燕山,看看他的态度再定。”
马九旺临行前交待吴燕山把军马场交还给马福寿,吴燕山不是太愿意,今天带着老三到军马场查看了一圈,发现整个马场地盘很大,几万亩肥沃的土地,库房里粮草充裕,他更加舍不得了,在回来的路上就交待老三安排人接管,做为自己的后勤保障基地,刚从军马场回来,就有人通报说故人来访,吴燕山没有在意,说声“有请,”就自顾坐在椅子上喝茶。
三人一进屋,吴燕山就认出来了,忙站起来双手抱拳行礼道:“哟,还真是故人来访,三位掌柜近日可好,快请坐,来人,给三位掌柜的上茶”。
三人坐定后,刘元柱端祥着吴燕山说:“我见过的大当家不是这个模样,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吴燕山起身打开背后的柜子,背对三人鼓捣了几下,再转过身,已经变成一个面带微笑的胖子,正是刘元柱初次见面时的贼骨头。
“初次见面的熟人,是这个模样吧。”吴燕山说完揭下面具,又爽朗地笑着说:“三位掌柜,这个东西再也用不着了,今天你们见的就是吴燕山真面目,说吧,找吴某有啥事?三位生意做的那么大,不会是来要你们的钱吧,那不行,我可是很穷的。”
刘元柱这才明白当初见的人是戴了面具的,说道:“吴营长说笑了,陈年旧事提它干嘛,今天来,一则是想认识一下闻名河西的贼骨头,二则是山峡银行关门已久,想听听以前的土匪头子、现在的正规军营长说说能否开门营业。”
刘元生和罗望听着刘元柱这些毫不留情面的话,心里直打鼓。
吴燕山听完,面不改色地说:“刘掌柜,你尽快开业吧,我保证你的银行不当一切正常,而且会比以前更好,吴某人做过匪,也是穷匪一个,做匪时守规矩,成官兵了会更守规矩。”
刘元柱本来想用话激一下吴燕山,看到吴燕山一幅坦然的样子,就说道:“有吴营长的承诺,我就放心了,元生,你去安排吧,我再聊会,妥了过来找我们。”
刘元生站起来冲吴燕山一抱拳说了句:“大当家海量,”就离开了。
刘元生刚出门,老四来了,看到刘元柱和罗望惊声说:“这不是刘掌柜,罗望嘛,”一边报拳行礼,一边说:“罗掌柜,看见你我后背生疼生疼的,有兴趣的话,咱俩再来两下”。
罗望认出了老四,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于是站起来还礼道:“不知长官怎么称呼?过去的事情还是忘了的好,”
老四大大咧咧地说:“叫老四就行,吴连长也行,我可以忘,身上的肉记得哩,刚开个玩笑,罗掌柜的功夫在下很佩服呐,”“老四别闹,两位掌柜是客人,罗掌柜的功夫能当你师傅了,有事吗?”吴燕山打断老四的话问道。
老四说:“想请你去给新挑出来的骑兵讲讲规矩,你这又有客人,再找时间吧。”
吴燕山说:“你带罗掌柜在兵营里走走,我和刘掌柜喧会”。
两人出来,罗望问道:“吴连长,大当家也姓吴,你们几个人是当家子吧?”
老四说:“都是本家族户,我们四个人是拜把子,只是二哥,不说这个了,罗掌柜,你一身本事,不如到我们这里来,跟大哥一道打天下。”
罗望说:“我还是过自己的安稳日子吧,……。”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吴燕山才问刘元柱:“刘掌柜,马团长临走说我有难事可以找你,敢问你们是?”
“我和马团长都是为政府、为国家做事的人,吴营长,马团长力主收编你们,也是看重你和你的手下是一股不可多得的力量,不愿看着你们被消灭,吴营长既然走了这一步,就应走上正道,谋划好以后的路,……,最好还是离开山峡,紧跟马团长的脚步,……。”
“不瞒刘掌柜说,我得感谢马团长给了这些人一条生路,我们有了着落,可惜我三木兄弟,挣死扒活地和你斗,与韩旅长周旋,还不都是为了这帮兄弟们,想起来,我就有点堵得慌……,罗掌柜,就是为死了的兄弟,山峡这块地盘也不能丢呐。”
没说几句话,罗望和刘元生回来了,刘元柱起身说:“吴营长保重,我们先告辞了,你的山峡城不许我们过夜,只能从命离开,记得有事就来找我。”
同一天,吴燕山还接待了一个故人,他是逃跑了的山谷县长白俊。
白俊能下地行走了,就想回山峡从吴燕山手中要回自己的领地,找到马福寿借马、借人,马福寿劝他彻底养好了伤再说,白俊早已经心急如焚,哪能听劝,马福寿经不住白俊的死磨硬泡,给他安排了两个骑兵和一辆大车,白俊急匆匆赶到山峡,到了城门口,哨兵根本不让进城,说是搞不清身份的军人不能入城,白俊高声叫骂:“狗日的什么东西,老子是县长白俊,叫你们营长来。”哨兵一听是县长,两人低声嘀咕一阵说:“你们等着,这就去请大当家来。”
等了许久后,老四来到城门口,见到白俊也不下马,说了声跟我走,就带白俊到了吴燕山的办公室,吴燕山看见吊着右臂,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白俊,冷冷地说:“你是啥人,找我什么事?”
白俊没有理会吴燕山的脸色,拿出委任状递给吴燕山说:“我是省府任命的山谷县长白俊。”
“我山谷县有县长,走,带你去看。”吴燕山不接那张纸,出门上了马,白俊只好带着两个骑兵跟着吴燕山,到了饭庄门前,吴燕山叫过白俊,站在饭庄门口大声问里面的人:“诸位,我们山谷县的县长是哪位?”
就有人说:“是吴司令任命的牛院长嘛,连这都不知道,外地人吧。”
吴燕山对白俊说:“听到没有?”
又带白俊到医院,见牛院长在给病人看病,吴燕山问病人:“师傅,知道给你看病的是谁吗?”
那人说:“是县长啊,山峡人谁不知道,是吴司令任命的。”
吴燕山又问:“知道山峡以前有个县长是谁嘛?”
那人说:“知道个狗屁。”
白俊脸色铁青。
吴燕山对白俊说:“我不杀你,留着你的狗命爱到哪里放狗屁都由你,就是别来烦我,不然那晚上畜牲一样的事全甘州人都会知道,滚吧。”
白俊灰溜溜地回到甘州,成了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