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萱其实很想唤来虎一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只得由着柳母牵着朝寺内大殿走去。
柳母牵着刘萱从人群之中穿过,人群中人大都实得柳母纷纷朝她问好,柳母一边应着脚下却是不停直直来到了大殿石阶。
众人见她脚步不停似要直接朝那大殿而去,不由屏气凝神的瞧着,若说这京城曹氏气焰高涨,那柳氏便是清流之中唯一能敢与曹氏当面作对的人。
柳母成了众人的焦点,她身旁的刘萱自然也是,众人心中无不猜测,柳母手中牵着的妙龄女子到底是何来头。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瞧着的时候,柳母与刘萱已经上了几层台阶,快要到大殿正门之时守在门口的银甲侍卫突然将她们二人拦着了。一银甲侍卫道:“还请两位留步稍候片刻。”
柳母瞧着那侍卫冷哼:“这是寺庙,我们来上香为何要稍候?莫不是太子下令只能让侧妃一人上香不成?”
柳母这话不可谓不严厉,柳太傅乃太子身边第一近臣,那银甲侍卫是识得柳母的,他微微一愣而后答道:“太子不曾下令。”
柳母听闻不是太子下的令,当下心中便松了口气:“既是太子不曾下令,那为何你等守在殿前不允他人上香?”
那银甲侍卫对柳母抱拳行礼:“柳夫人勿怪,太子虽不曾下令阻止众人上香,但曾言让我等今日一切听凭侧妃安排。”
这银甲侍卫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们守了大殿,是因为曹侧妃的吩咐。
柳母一时有些无言,这银甲侍卫得了太子吩咐今日一切听从曹侧妃安排,而曹侧妃却下令守了这大殿,虽不是太子亲口下令,这些侍卫却是不会让她们进去了。如今她带着刘萱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到了大殿门前,若是这般灰溜溜的退了回去,她今后还如何在京城贵妇之中立足?
柳母这般想着便将目光投到了刘萱身上,用眼神询问着她该怎么办。
刘萱收到柳母的目光。朝着那侍卫微微一笑:“听闻太子勤政爱民礼贤下士,便是外出行猎也下令不得扰民,太子殿下虽吩咐了诸位听凭侧妃差遣,但如此行径实则与太子一贯行事不符。诸位确定不用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
刘萱的话刚说完,人群之中便传来一熟悉的声音:“不用问了。”
刘萱回头看去,见孙逊穿过人群正朝这边而来,他仍是一贯清雅如玉温文尔雅的模样,刘萱瞧见朝他微微一笑。无声打了个招呼。
孙逊几不可见的朝她点了点头,三两步上的大殿门前朝那银甲侍卫道:“正如这位姑娘所言,太子平日最厌扰民,你等虽奉太子之令听后侧妃调遣,但莫要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那侍卫听得孙逊训斥,当即单膝跪下:“属下知错。”
孙逊摆了摆手让他起身,而后对着四周朗声道:“还不都撤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原本守着各殿的银甲侍卫顿时退了个一干二净,孙逊朝着柳母和刘萱抱拳行了一礼:“柳夫人放心,太子已听闻此事。定当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他嘴里虽是说的柳夫人,可眼睛却是看着刘萱的,柳母心中如何不明,这太子说的交代乃是对刘萱的交代,当即笑着对孙逊道:“太子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何劳他费神,许是曹侧妃为了图个清静才这般行事。”
孙逊不答,又对柳夫人与刘萱拱了拱手而后反身走了。
柳母瞧着孙逊离开回身朝刘萱微微一笑道:“侧妃也仅仅是个侧妃罢了,若不是仗着曹氏一族,仅凭她当年那些举动便为人所不齿。”
刘萱眸色闪了闪并未答话。柳母瞧她不言也不再多说,只牵着她朝大殿内走去。
刚进大殿便瞧见团蒲之上跪着一女子,那女子身着华服单是跪在那里便给人贵不可言之相,那女子听得有人进来。微微皱了皱眉回头看去,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刘萱,见了刘萱的相貌微微一愣而后便瞧见了刘萱身旁的柳母。
那女子还未开口,一旁的丫鬟便上前一步朝着柳母与刘萱道:“大胆,太子侧妃在此为广大将士祈福,你等怎可前来打扰?”
刘萱瞧了一眼跪在团蒲之上的华服女子。柳眉丹凤相貌上佳,心道这便是他的侧妃了。
那丫鬟的话让柳母皱了眉,正要答话却听的曹侧妃的训斥:“小桃休得无礼。”她由着身旁的丫鬟搀扶着站起身来,对那开口的丫鬟道:“这乃是当朝柳太傅的夫人,你怎可出言顶撞?”
那名为小桃的丫鬟听得曹侧妃训斥,当下便朝柳母行礼致歉,柳母摆了摆手不与一个丫鬟计较。
曹侧妃笑着上前两步对柳母道:“不知柳夫人今日前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她既没有问柳母是如何进得大殿,也未曾解释为何封了大殿,只单单一句多有得罪便一笔带过。
柳母微微掀了掀嘴角算是给了曹侧妃一个笑脸:“侧妃如此兴师动众为众将士祈福,实在是有心了。”
曹侧妃仿佛听不懂柳母的暗讽一般,淡淡笑道:“为殿下分忧乃是份内之事。”她那丹凤眼瞧了瞧刘萱笑着道:“这位姑娘是?”
柳母再怎么不喜可这曹侧妃的身份是摆在那的,听得她问也只能答道:“这是我刚收了义女名为刘萱,过两日休沐日,我家老爷请了朝中众人一同做个鉴证,今日我便是带她先来见过菩萨。”柳母介绍完刘萱,又对刘萱道:“萱儿,这便是深受太子宠爱的曹侧妃。”
柳母这般介绍完便没了下文,既没有让刘萱见礼又未曾多言一句,便是将刘萱与曹侧妃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
刘萱今日是个陪客,柳母不言她便装作不知,直立立的站在那边并不行礼,曹侧妃瞧着刘萱的眼神便有些微凉,正要说话,外间却呼啦啦一下子进了许多人来。
原来众人见那些银甲侍卫已经退去,又瞧见柳母与刘萱进得大殿,微微愣了愣神便纷纷朝殿内走来。
众人一来曹侧妃即使有再多的话也无法说了。只得领着丫鬟随着殿内的僧人从侧殿退了出去。
众人进的殿来纷纷将柳母与刘萱围住,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言下无非是些夸赞,大概的意思便是柳夫人有柳太傅的傲骨不畏强权。
这些夸赞柳母都默不吭声的受了。待到众人问起刘萱的身份,她也不如先前对待曹二夫人那般卖个关子,而是直接介绍了刘萱是她义女的身份。
众人围着刘萱又是好一阵夸赞,既夸了刘萱端庄淑女相貌气质,又夸了柳夫人好眼光好福气。柳母笑着谢过:“我原先便想有个女儿,可总不能如愿,如今老了菩萨却送来一个这么好的闺女,实在是幸事。”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柳母对刘萱是真心满意和疼爱的,于是纷纷恭贺起来,刘萱将柳母满眼的笑意瞧在眼底,嘴角也微微浮了笑意,只要她是真心相待她便会心存感激,人与人之间又怎会有纯粹到不参任何杂质的感情。
众人寒暄完便各自开始烧香拜佛,刘萱随在柳母身后给菩萨上了香。想了想顺便求了一个平安符,她本就打算给邓玉送个平安香囊,可邓玉瞧着便是一个不会用香囊的主,不如在里面放个平安符更好些。
求完福上完香柳母与刘萱便离开了,柳母今日心情甚佳,她的目的早已达到,结果甚至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瞧着刘萱又是和知心达理的,她故意不提让刘萱对曹侧妃见礼的话,刘萱却瞬间领会立在那里自有一番傲骨。
这番傲骨与柳太傅竟颇为相似。柳母瞧着刘萱眼中有些慈爱,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刘萱将柳母送回了柳府,在柳母的盛情相邀之下留下用了饭,而后又与回来的柳太傅对弈了半响。又是天近黄昏这才回了柳府。
刚回到院子坐下虎一就突然现身了,刘萱瞧着他微微冷笑:“说吧,他的交代是什么?”
虎一还未曾见过刘萱这般冷笑的模样,微微愣了愣转了主子的话:“主子说了,从今往后曹氏不会再出现在姑娘面前。”
这回换成刘萱愣住了,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出现我面前?”
得到虎一肯定的回答。刘萱心中嗤笑一声,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他与她之间的纠葛,便是曹侧妃的行踪他又如何控制?她身在益州但也知晓,京城的贵妇们时常有聚,难不成他还能将那曹侧妃关在太子府一辈子?
就算他关了,可若是曹侧妃要回娘家探亲又该如何?
其实他用不着给她交代的,他的身份她也不是第一天知晓,她承认对李澈她是动了心也动了情,听闻他宠爱曹氏之时心中也是不舒服的,见到曹氏那模样心中也有黯然,所以当柳母故意不提行礼之事,她便顺心而为站在那里未动。
可她真没有要他给个交代的意思,肖公曾言是曹氏一族施压他才取了曹氏,她虽有她的坚持,但她也知晓在他那个位置有许多身不由己,想到此处刘萱朝虎一道:“他不必如此的。”
虎一却是摇了摇头:“主子有言,姑娘不必多想,只管信他便是。”
刘萱沉默半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宠的起她便受的起。
虎一见她点头又道:“主子让属下带话给姑娘,这两日最好不要出府安心准备入柳氏一事,那日曹氏一族或许发难,姑娘不必开口,届时主上会亲去一切交给主上便是。”
今日柳母与她都落了曹氏一族的面子,曹氏一族会发难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那日他竟会亲去?如此说来她便要见到他了?
刘萱心中一时不知什么滋味,自己入京也有许久,自他将秋菊冬梅和钱通送来之后,她与他便再无联系,刘萱朝虎一点点头表示知晓,虎一便又退回了暗处。
冬梅将椛绣坊做好的衣裳拿给刘萱过目,刘萱瞧了瞧心中暗叹,这椛绣坊果然是极好的,做的四套衣裳清雅脱俗又不失华贵。
用饭之时刘萱还在想着即将见到李澈一事,反而对曹氏一族即将发难的事情不甚在意,反正李澈说了让她不要开口,一切自有他做主。
她想着见到他,她该如何?先将他骂上一顿,问他为何要故意让她失去所有?还是要感谢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宠?
刘萱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对他恨的牙痒痒,一方面又被他宠的丝丝甜腻,她甩了甩头,决定还是先将要送他的香囊绣好,一码归一码,他将太子府产业交于她手,她也应该有所回礼。
接下来两日刘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专心绣起香囊来,双面绣本是难绣奈何她确实绣艺高超,短短两日她便将欲送给李澈和送给邓玉的香囊都绣好了,李澈的那个刘萱自是好好收了,又装了些熏香进去,只待明日见到他时送他。
邓玉的那个平安香囊刘萱用香薰了,又将那日求的平安符放了进去,可她却不知如何送给邓玉,自从那晚醉酒之后,刘萱想起邓玉便有些羞敛,毕竟自己酒后轻薄了他,又想起邓玉曾被女子吓过,心中暗暗发笑,也不知邓玉那晚有没有被自己吓到做噩梦。
她想了想这事还是交给虎一,一来自己做的事情他们肯定是知晓的,二来交给虎一去办便是她不避讳李澈之意,她与邓玉虽是男女有别,但她坦坦荡荡无可避讳之事。
于是刘萱唤来虎一,让他将那平安香囊交给邓玉,瞧见虎一瞪着眼睛盯着香囊,仿佛想要把这个香囊给吃了的模样,刘萱无奈的笑了笑,又取出准备送给李澈的香囊在虎一面前晃了晃:“你放心你家主子也有一个。”
虎一瞧了瞧刘萱手上的香囊,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接过给邓玉的那个,一转身消失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