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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捷报传来(上)

    七月廿二,宜破土。

    先几天暴雨,又接连阴霾了几日的京城,在今日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不过才卯时,朝阳门内东市便已经是人头攒动,叫卖、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与前些时日不同,今日大家伙儿倒是没有那般“剑拔弩张”,毕竟就从几日前开始,京中米粮的价格又开始蹭蹭蹭的往下走,从二两银子一石,不过数天功夫,便已经降到了一两一石,若是买得量大,每石再少个一钱的也是可以,而且量还管够,让这半个月来有些陷入“饥荒”的京城百姓们,着实松了一口气。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不知是何处的街坊中,哪家大早上“兴致颇高”的燃放了爆竹,引得人群稍稍好奇了一阵,闲篇几句,随即便又是各忙各的了。

    毕竟自从昨日午后山东的六百里加急进京,对京城官场很是“通透”的皇城根下的百姓们,便知道怕是有天子的消息了,果不其然,到了昨日下值后,“京营在安山湖大捷,斩首数千,一战定山东”的消息,便在京城中不胫而走,只怕过不了几日,皇明时报就要说道说道天子的武功盖世了。

    “大明中兴有望呐!”

    “可不,自从天子即位后,这胜仗是一个接一个。”

    “还真是,我瞧着那京营的武夫们也是与前些年大有不同......”

    “嗨,还用你说,我早就说今次肯定没事!”

    “嘁,说啥的都是你赵老四.....”

    “就是,就是,哎哎,我要买一石白米!”

    “哈哈哈!”

    趁着采买些米粮的功夫,碰上熟人邻里,也是难免闲扯两句,众人的表情也是轻松,甚至还有些喜意,颇有些俱有荣焉的架势,再者说山东大捷之后,断了半个月的漕船货物又变得源源不断,这这粮米不用愁了,生计也是更好一些。

    至于为什么大捷的消息一到,运载米粮商货的漕船便能一日千里的到京城,大家伙儿却是未曾深想。

    ......

    “奴婢见过魏公公。”

    “小的给魏公公请安。”

    心情好的不止是京中的市井百姓,宫内仁寿殿外的苏州方砖路上,一向沉默冷肃的魏大太监脸上也浮起一丝笑意,但他面带苦相,双眉长而耸拉,倒是让人看着有些怪异。

    但路遇的宫人内侍们仍旧是纷纷请安不止,毕竟这等“慈善”的魏公公可是着实少见,若是能趁机混个脸熟,或是被记住,那便是天大的机缘了。

    毕竟这宫中谁不知道魏公公方才是天子最为信重的?而今次,似乎魏公公又是为天子办好了差事,圣眷愈隆。

    一时间,凑趣儿叩头的请安的很是不少,一身红袍的御马监提督,也是难得的点头致意,倒是让跟在身后的亲随们暗暗咋舌。

    一行人穿过仁寿殿正门,又往东北角而去,不过盏茶功夫,便到了哕鸾宫,本就是野草丛生的荒僻宫殿,前些日子走水死人之后,虽是扑灭,但残留的焦黑和短少的物什,更是让这里显得阴森,荒凉,连初升的朝阳射入也似乎带不来暖意。

    在一处偏殿前驻足片刻,红袍太监方才挥了挥手,让随从止步,自己一人入内,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脏了天子的手。

    吱吖。

    推开殿门,魏忠贤不由眯了眯眼睛,里间门窗紧闭,又没有掌灯,有些暗沉,居间的老妇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屋顶,似乎在发呆,场面很有些瘆人。

    “见过皇贵妃,”魏忠贤微微拱手,看向老妇。

    “哼,”半晌过后,郑氏方才低下头看向眼前的太监,她的眼睛布满血丝,青黑的眼袋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明显,双唇没有丝毫血色:“本宫都已经回了这哕鸾宫,你还要怎样?莫非要替你主子将本宫给杀了?”妇人的语气中满是阴冷和不屑。

    “娘娘说笑了,天子仁善世人皆知,”魏忠贤微微躬身,眼中却是冷了下来,果然是老而弥坚,这个身份尊崇的妇人若是留下,不知还会在宫中折腾出多少的事端。

    “倒是有两件事要说给娘娘听闻。”

    “嗯?”

    “经东厂的查证,问询了哕鸾宫中的宫人内侍,只怕选侍之死与娘娘难逃干系.......”大太监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妇人的脸色:“想不到娘娘竟然要亲自动手,弄死选侍,还要把宫中给烧了?”他的语气中似乎透露着一丝赞叹。

    “哼,”郑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冷哼一声:“怎么着,要给本宫上刑么?本宫伏法就是。”说着还满含讥诮的看向对方,疯狂中带着有恃无恐。

    她是朱由校皇爷爷的皇贵妃,若是爆出这等事,皇家的颜面还要不要?天子的孝道还要不要?毕竟这年头,亲亲相隐可是众人所公认的,大义灭亲尤其是灭杀长辈的事,谁要是干了,只怕难立足!

    为老不尊!魏忠贤不再掩饰自己阴寒的目光,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世上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本宫也没有几日好活了,不如魏公公你亲自送本宫一程?”老妇的语气讥诮之意愈发明显,眼神却是愈发疯狂。

    沉默半晌,魏忠贤的嘴角忽然扯起,显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捏紧的拳头也放松了:“福王之子由崧倒是个好孩子,虽是失了爵位,但却是个喜欢读书的,奴婢看怕不是能中个秀才,哦,对了,天子出京前还言其远胜其父,或可以袭爵郡王?”

    “不过若是有一个杀人的皇贵妃祖母,只怕万事休提,娘娘觉得可对?”大太监玩味的看着眼前妇人,又补了一句。

    “由崧......”老妇闻言一滞,眼中疯狂淡去不少,浮起哀伤:“那是个好孩子呐......”一缕光从窗棂间洒入,妇人似乎陷入了回忆,偏殿中一时静了下来。

    “你要我如何?”半晌,郑氏长长出了一口气,直视对方问道。

    “娘娘一生荣华富贵享尽,如今所求不过一个体面和子孙安然罢,”太监幽幽道:“再者,杀人偿命这等事,总归是说不上亏的......”说完,他便定定的看着郑氏,若是这皇贵妃不识时务,说不得,自己即使有这骂名,也得亲自动手了,眼中的杀意也越来越浓。

    老妇怔忪片刻,随即便是双肩垮下,疲惫的闭上双眼,无力的挥了挥手,身为一个老妇,她又还能怎样呢?

    魏忠贤见状也不多言,拱手而出,随即便和亲随出了哕鸾宫,离开之前还让宫中的宫人去伺候皇贵妃,之后便又出了仁寿殿,在殿外的红墙下,静静的看着缓缓升起的朝阳。

    ......

    “不好啦!”

    “啊!”

    “娘娘,娘娘醒醒呐!”

    “皇贵妃自缢了!”

    待不过小半个时辰,仁寿殿中传出几声尖利的叫喊声,随即便是脚步匆匆,想必是往哕鸾宫中而去了,魏忠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看半空的朝阳,眼睛微眯,暗自叹了口气,总得有人干脏活不是?

    希望天子不要怪自己自作主张呐,不过这郑氏在宫中辈分高,身份尊崇,即便皇后也难以完全压制,若是一心要整出事端,实在难防,现今天子正好不在京中,却是个好时机呐。

    天空湛蓝,阳光漫撒,但宫墙之间不见天日,朱红的衣袍似乎和红墙化作一体,只见身形高大的老太监搓了搓手,迈步离开,留下身后的一个看不真切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