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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叙州血战(上)

    十月初八,节在小雪,气寒而将雪,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之时。

    清晨的雾气似乎从滔滔江水上升腾而起,淡淡地笼罩着远处的大山和稍近些的城郭;这个时节,即便在川中西南,也已然很是湿寒,被围城近月的叙州府城上下,更是一片森冷死寂。

    府城,原本两丈出头的城墙下,堆积的夯土愈来愈多,有些地方,已经快一人高度了,似乎马上能攀援而上;城墙上,墙根处,入目都是血迹,一片暗红。

    城外,原本的民居房屋已经被拆除一空,再远一些,林木也几乎都被砍伐一空,几里外原本喧嚣的码头,往日的“千帆竞渡”的场景也已然消失不见,只有数条黑旗船舶,侧畔便是缓缓沉没的商船,有些还在冒着烟。

    府城内外,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血腥、恶臭的气味,让人作呕,城内偶尔传来几声哭喊嚎叫,不知又是谁家的青壮战殁了。

    呱呱呱。

    空中黑色的老鸹却是愈来愈多,冬日天冷又食物不够,但这些鸟儿,却是比往日更加肥硕了。

    城楼上日月旗下,一众将士伴着孙传庭站立,他今日一身大红色官服,鼓鼓囊囊,头戴乌纱,腰佩长剑,很是郑重。

    他已经数日不曾下过城楼了,面上愈发清瘦黝黑,胡须已经比往昔长了不少,似乎还有霜冻湿露在上。

    “今日让城中八百兵族全部上城罢。”已经站立一炷香时间的知府大人,终于发话了,孙传庭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就在今日了。

    “是,大人.....”身旁的李守备看了一眼知府大人,只觉得喉咙干涩,终是应道,他眼袋黑重,原本富态的肚子也已经瘪了下去,倒是和往日那富家翁模样大相径庭了。

    “各府余下的五百青壮,今日也都领上来罢!”孙传庭闻言微微点头,又向另一侧道,城内有异心的,已经被杀的所剩无几了,余下的,应该也没有胆子和实力再做什么了。

    “是,少爷!”陈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是。

    不管心里作何想,在少爷的刀子和命令下,城中富户及各处府宅,都将护院的青壮家丁充作“兵丁”,在府衙听令了。

    原本也有千余不止,不过这些日子,在城头,面对叛军的弓箭,这些未经训练的民壮,已经死伤、溃散不少,再加上已经吓破胆的,可用的已经不足半数了。

    陈叔眯着眼,看了一眼城外薄雾外的影影憧憧的黑色军阵,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和凝重。

    虽说官军有城墙之利,还事先将城外的林木砍伐的七七八八,使得叛军能造的攻城器械不多,但叛军也是奸猾,只以弓箭消耗压制,又日日堆夯土不停。

    城中本就没什么弓手,与叛军相比更是远远不如,几次攻城,已经战死损伤的很是不少,现如今城上的官军不敢轻易露头。好在有竹帘壁户,否则这城,根本没有办法守!

    不过叛军也不是傻子,已经放火箭,试图烧掉好些次,好在城上时刻不敢懈怠,又有补充,外加这天气湿冷,总算还称得上完整.....只是城下的土堆,却是愈来愈高了。

    “少爷,就在今日怕是叛军就要蚁附攻城了!”看着城外的叛军,陈叔沉声道。

    “是了,看这阵势,应该就在今日了.....”孙传庭回道,却是没有回头,叙州府的重要不言而喻,叛军想必已经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了....只是这般急切,想必那成都应该还在朝廷手中罢。

    李守备闻言咽了咽唾沫,他不安的看了眼城外杀气腾腾的叛军,又偏过头去,扫视了一眼城头的兵士,有些个熟悉的面孔已然不见,不小的城墙上,千余将士实在有些不够分......他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

    薄雾渐渐散去。

    府城西南不足一里,叛军阵前,是这些日“四处搜罗”的两千民壮妇女,衣衫单薄的在瑟瑟发抖,其后便是密密麻麻的漫布近五千土兵,其中排头的士兵甲胄厚实,大都戴笠帽,不少手上还举着皮盾,一旁站立着弓手。

    若是见识过辽镇兵事应该能看出来,这便是建奴军兵用来破城的方法,只是建奴的“死兵”着的甲胄更厚罢了。

    一阵风吹过,安静素然的军阵,只有中央的黑色大纛猎猎作响;其下,奢寅一身甲胄,头戴兜鍪,高踞于在西南难得一见的人高战马上,他眼神阴冷的盯着眼前的城池,城池已然很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模样,却始终坚持不倒。

    这一个月来,城中内应被杀,城外树木被砍伐,坚清壁野,自己也是差点给这小雀啄了眼呐....不过好在这难不倒他,弓箭数日压制消耗,搜乱散落未逃走的汉民堆城,城中的弓手所剩无几,金汁、滚木也消耗殆尽,夯土却是越来越高了。

    那就在今日罢!他用力咬着牙齿。

    三日前,从北面来的快马传来父王的旨意,让他尽快拿下叙州,联络乌撒、乌蒙的安氏父子,旨意中难免有些不满,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听旨后,半晌没有说话,传信的快马骑士也站立不安,被吓得瑟瑟发抖。

    成都未下,那这叙州便成了重中之重了,一个小小的叙州府城,竟然已经耽误了自己近一个月的时间!或是因为这个原因,竟连那那泸州应该到的粮草补给,这几日也是迟迟未到,守将罗象乾怕也是找死?!居然敢拈自己的虎须?

    猛地,奢寅残忍地看着阵前两千炮灰,拔出腰刀,高声喝道:“今日便是城破之时,入城之后,儿郎们自行玩耍三天!”

    “呜哈!”

    “大梁!”

    “杀!杀!杀!”

    只片刻,阵中便响起阵阵怪叫,飘荡在旷野之中。

    咚咚咚!

    战鼓声起,两千余汉民也被身后的土兵驱赶着,扛着夯土,往前而去,队伍中响起一阵阵哭嚎。

    数千人伴着鼓点行军,大地似乎都在震颤,惊飞了觅食的黑鸦。

    一缕红日洒下,血战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