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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狼烟在望(中)

    十年成邑,百年成都,作为千百年来四川的治所和精华所在,早在秦代以前的古蜀国,成都便是川中中心,到天启元年,城中人口已是超过百万。

    今日是九月初九,俗话说“重阳蒸酒,香甜可口”,按川中百姓习惯,重阳前后要以糯米蒸酒,制醪糟;加之又是秋收过后,往年不少富商士子,却是还要出城到那几十里外不止的西岭上,去登高望远。

    但昨日,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遍全城,永宁土司叛,数万大军已经攻陷泸州,并屠城,不日就会到成都!

    犹如被一阵狂风洗过,这个一向以“少不入蜀,老不出川”的安逸,而闻名天下的城市,瞬间便满溢着惊惶不安:惊呼的妇女,哭泣的孩童,分外的刺耳;抢购粮食的,趁机闹事的,还有携家出逃的,不一而足。

    看着城中零星冒出的烟尘,在湛蓝的天空中飘荡,有记事的老人心中感慨,上一次这么混乱的成都,还是在二十来年前的播州之乱罢,闹得轰轰烈烈。

    此时城中唯一显得镇定一点的,便只有是四川巡抚衙门了,四周巡逻的兵丁神色紧张,正厅中四川巡抚徐可求、左布政使朱燮元、巡按御史薛溥政等省中要员齐聚,衙门中的属吏面色发白,却大气也不敢出,布置伺候完之后,便远远的躲着。

    厅中众人严肃中带着慌张,奢崇明那厮居然反了!

    守土有责,逃是没有可能逃的,但是在座的文官经历过兵事的可不多,一时愁眉不展,自家的身家性命、远大前途恐怕是都折在这了,毕竟城中可只有“老弱残兵”两千出头!

    巡抚徐可求经年在富庶的江南为官,没有见过战阵,更加没有亲临过一线,见气氛凝滞,不得不强打精神,轻咳两声,硬着头皮道:“给朝廷的六百里加急奏报,清早城门一开便已经发出,当前城中缺兵少将,众位可有何御敌良策?”

    许是因为紧张,巡抚大人的声音中略微有些发颤,眼袋清晰可见,显是昨夜没有睡好;但在这时候没什么人发现,只有左布政使朱燮元微微侧目。

    依然沉默,城内仅有两千兵卒,按照那奢崇明前次上陈,可是有好几万土兵,众人再是不知兵,也懂得这胜算实在有限,一时只有叹气回应,面面相觑仍然是毫无头绪。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门外的呼喝声清晰可闻“你瓜娃子要闯巡抚衙门嗦!”接着又是一阵呼喝叱骂,城中的混乱已经蔓延到官府门口了,众人更添烦闷,面色更是发白。

    朱燮元见状,微微凝眉,果断起身拱手出声道:“巡抚大人,成都墙高粮足,现在开始紧闭城门,督导士卒,安靖城中,必然可以一守;加急塘报已经发出,旬月之内必有反应,皇上和朝廷必会发兵平乱的。”

    他历任陕西九边之地,比内地的官员见过更多的刀兵,倒是比其他人显得镇定果决,边说边目视同僚,七尺的身躯和严肃的面容,让厅中官员倒是不由生出了几分信心。

    徐可求闻言忙点头:“左布政言之有理,不愧历任九边。”又急声追问道:“可还有其他举措?”竟是把自己的下属当做了主心骨一般。

    朱燮元也知道此此时不是谦让的时候,微微一礼,再次拱手道:“本月税银皇粮,还没有起运太仓库,下官建议暂时借用,充作军饷,以鼓军队士气;若有不足,下官请令城中富户捐饷。”

    士卒饷银不足,虽是保卫乡土,若是能发饷必然是战力更强,巡抚再次点了点头。

    见巡抚和同僚都没有异议,朱燮元又接着说:“城中兵力仍是不足,当命龙安府兵,速来守城,并命石柱宣慰使驰援成都!”

    龙安府是离成都最近的治所,早在嘉靖年间就已经改土归流,当是可靠;石柱宣慰使秦良玉满门忠烈,且战力十足,虽然在重庆,但也是最近的一支能战之军了。

    虽都不是什么精妙的主意,但急切间谁又能有条不紊的安排呢?

    事急从权,徐可求知道自己不擅兵事,值此危急之时,能做的有限,不如让懂兵之人布置安排:“朱大人所言甚是,请燮元兄掌守城事。”语气郑重,拱手向自己的下属行礼。

    朱燮元先是一愣,再看巡抚诚恳的表情,也是神情一肃,拱手低头领命道:“下官遵令!”被两人感染,厅中官员,也是纷纷拱手,肃然行礼,各自准备迎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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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贵州省的贵阳城中巡抚签押房中,面沉似水的贵州巡抚李枟也在召集城中重员商议;昨日接到了四川永宁土司叛乱的消息,他急忙召来城中布政使总兵等来府衙中议事。

    他的心中满是震惊,这兵部部堂简直是未卜先知,自己常驻贵阳,自然知道土司的异动,但是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京城,竟有人能预见到这西南不稳,还私信自己要紧守贵阳,以稳定贵州局势为重,震惊之余,他也是赶紧思考对策,是出兵相救还是紧守城池。

    厅中其余人都看着李枟,毕竟以大明的体制,涉及军略,武将是没有的权限的发声的,而其他的文官又不涉军务,此时只得由掌总的巡抚拿主意了,只有总兵张彦芳欲言又止地看向上首。

    “报,水西书信到。”正在沉思自己改如何应对局面的巡抚,吏员的通报声,将他的打断了思绪,招了招手,吏员赶紧入内奉上书信,接过来书信一看,是水西安邦彦所呈。

    信中道,听闻成都不稳,请求出兵支援。李枟神情愈发凝重,这安邦彦不是水西土司,但却胜似水西土司,又水西和永宁关系匪浅,区域相接,这个时候积极的跳出来,其心不免可疑。

    “闭城门,整武备,还请按察使布置巡视街道!”

    “是,大人。”

    总兵张彦芳暗自舒了一口气,虽说那永宁毗邻贵州,但中间隔着“心思不定”的水西安氏,又均是山路,若是真要出兵,怕是风险太大,此时既然巡抚要守城,那是再好不过。

    何况贵州省内,精华便在贵阳一线,也是大明驻军所在,只要贵阳不乱,贵州再乱也是有限。

    “另外,还请九洲粮铺的掌柜来衙署一叙。”

    “是,大人。”布政使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好在巡抚大人此时没有端着官府的架子,不过据说九洲钱铺身后有大珰的影子,也不好端着罢,早些商议,也算是有备无患了。

    关键省内多为土司所辖,银子粮食所收本就不多,现今永宁叛乱,怕是各土司难免心中有其他想法,这输粮输银的动作知会更慢,而这新进的九洲粮铺却是财大气粗,刚到省城便是大肆收购粮食,此时手中余粮因是不少.....

    终是下定了决心,李枟先是回书好言抚慰水西,让其归守本位;再又是马上上书皇帝,请求增兵加饷;后又是决定全省戒严,守好贵州,他已经决定听从兵部尚书王在晋的建议,严守本省了。

    一时间贵州全省军政动员,尤其贵阳更是如临大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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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年九月,奢氏犯成都,燮元以布政使领川中军务。

    ——《明史·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