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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兵临城下

    天启元年,三月二十三日,诸事不宜。

    沈阳城的上方乌云层层,天空低沉,一阵风起,旌旗猎猎作响。

    城外,数万建奴大军,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两里外的平地上,蔓延至地平线,不见尽头。

    建奴兵士有守兵、步甲、马甲、拔什库、代子、牛录章京,一牛录麾下三百兵,拔什库及以上为军官,马甲中优秀者为红甲、白甲,此次以最勇猛的白红甲军打头,正黄、正白两旗为主力,若是近前看,面上不少还有狞笑。

    这么多的人马,虽是兵刃甲胄制式各异,但除却偶尔战马的低鸣和甲胄的撞击声外,便只有后方隐隐的低泣伴着风声传来......仿佛一大群饿狼,在冷冷地窥视着不远处的猎物。

    努尔哈赤骑着一匹人高的雄壮黑马,高居在正黄旗将领的中间,目光阴鸷地盯着眼前的沈阳城,身旁胖大的黄台吉,塞在铁甲中,亦是神情严肃,倒是莽古尔泰一脸兴奋,偶尔舔舔嘴唇,狠狠地看着前方。

    此时的城外,已经层层匝匝地挖出了十多道深沟,若是鸟瞰,可见沟壑纵横交错。

    前锋已经抹黑查探过,这沟深大致一人高,沟底还插着尖木;而越过深沟之后一箭之地,还有一道深壕,壕内大幕围成栅栏,壕底遍布尖桩,还在紧要处安放着炮车,明军又是倚城而守......

    作战多年,十则围之的道理努尔哈赤自然明了,眼下双方兵力不相上下,即使大金勇士悍勇,也不好破城呐;不过,好在自己也没有打算用女真勇士的性命来破这坚城。

    “女真的儿郎们!”努尔哈赤粗粝的金属之音猛然响起起:“明日,沈阳便是勇士们的猎场,辽东也必将归我大金所有......”

    “吼!”“吼!”“大汗万岁!”

    狂野的喊声直冲云霄,似乎地面都在颤抖。

    “此战,前程翻倍计!城破后,任意‘打猎’三日!”

    “呼哈!”“杀!”

    听到功绩翻倍,还可以在城中肆虐三日,矮壮的金国战士更是兴奋非常,狂吼乱叫,面色赤红。

    努尔哈赤却纹丝不动,只阴沉地盯着眼前的雄城。

    ......

    城墙上,熊廷弼也在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建奴大军,军容严整,气势很盛,似乎有感知一般,苍鹰飞鸟也远远地绕过了。

    此时建奴的吼叫传来,似乎山摇地动,他身旁的周永春不由面色发白;跟随经略一起上城墙的是贺世贤和尤世功,两位武将也是面色凝重,他们都是知兵之人,心头的压力更大,这建奴甲胄比官军还要齐备不少。

    总兵官贺世贤终是忍耐不住,看着沉默不语的熊廷弼,抱拳道:“经略,末将请命,出城迎敌!挫其锋芒!”

    熊廷弼闻言,看了看跃跃欲试的总兵官,不由微微皱眉,这个莽夫!

    肃声道:“建奴气势正盛,我等以逸待劳,先依靠城墙,守住阵地,挫了他的锐气再说。”贺世贤闻言一滞,只能低头拱手称是。

    “建奴虚张声势耳!”熊廷弼又是扬声道:“我等身负血海深仇,此次唯死方休!”他不是怯战,只是建奴屡战屡胜,心气正高,自己有地利,还得好好应用才是;况且城中能野战的骑兵不多,不能轻易损耗。

    话语传出,巡抚的脸色好看些许,城头的将士们似乎心神也定了下来,建奴崛起在辽东汉民的血肉之上,崛起在各方客军袍泽性命之上,唯死而已!无论是辽地所招募士卒,还是关内驰援,都是目光坚定些许。

    夫战,勇气耳,熊廷弼见状松了一口气,又转头吩咐道:“尤将军,金汁滚木箭矢、及城外的阵地可都布置好了?”

    尤世功此时也沉稳应道:“经略,城上城外都已经布置好,只待建奴攻来。”

    闻言点了点头,熊廷弼又开口道:“贺总兵这几日陪本官一起,在城头观战指挥罢。”就怕这总兵忍不住出城浪战,一直目视对方点头领命,他方才回过头去。

    天色已经愈发暗沉,熊廷弼暗想,今日应是不会来攻了。

    果不其然,随着一声悠远的鸣金声,建奴大军后队变作前队,缓缓撤退,还有骑兵在远远的掠阵,以防明军出城追击。

    这建奴果然精于战阵,熊廷弼的眼神更是凝重。

    ******

    满浦是朝鲜国最东北边的城池,在鸭绿江边上,低矮的城墙,干瘦散漫的士兵,似乎在悠闲地晒着太阳。

    城门处的毛文龙不屑一顾地撇撇嘴,此时他手中有一千多人,若是突然发动,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拿下这座城池,即使到时朝鲜国告状到了朝廷,也是扯皮;至于朝鲜的反噬,他根本不曾考虑。

    他方正的脸上满是络腮胡,衣袍也是污渍不少,显是多日不曾打理了,但眼中的精光依旧;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暗暗可惜,虽然朝鲜国也是首鼠两端,但是目前的首要目标,还是北边的建奴。

    自那日见过经略之后,一拿到军令,便连夜返回宁远,点起人马物资,乘船出海;兵贵神速,不敢耽误,再说他素日和那些“将门子”也尿不到一壶......一个月有余的时间,沿水路来到了这满浦城。

    一路行船,到了鸭绿江之后,更是昼伏夜出,连镇江的官军都未惊动。

    毛文龙久在辽东,自是知道,建奴本身满打满算也就五万兵力,若是要进攻沈阳这样的大城,肯定是倾巢而出,后方必然空虚,这就是他的机会。

    而之所以选在满浦,一方面是可以讨要些粮食,稍作休整;也是避免腹背受敌,遇到大军随时可以沿鸭绿江回转,或是直接散入到朝鲜国去......

    回想起方才城中朝鲜国官员的怯弱嘴脸,他不禁嗤笑出声来。

    面对满浦的官员,他狮子大开口,说自己是皇帝派来的总兵,要处罚朝鲜的两面三刀,与建奴暗通曲款;外加麾下的虎狼之士,直吓得那胆小的官员瑟瑟发抖之下,奉上了足够他和手下士兵用两个月的粮草。

    够了,他暗暗道,目光紧紧盯着北方,江对岸两百里外有座叫牛毛寨的堡寨,再往后两百里,便是老寨(赫图阿拉)了,四百里山地,抓紧些时间,半个月也够来回了......

    那里,是他给自己筹划的建功立业、名扬天下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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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部蛰居边城,徒事张皇......我朝军将有同群羊之见猛虎,深以为害。

    ——《李朝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