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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京营观兵(上)

    三月初七,宜出行、狩猎。

    京城中,皇帝大婚的喜庆气氛已经慢慢褪去,各个衙衙署有司也逐渐忙碌起来,尤其是兵部,刚安排妥当登莱水师的事宜,建奴“躁动”的消息又从辽镇传来,而今日还要和皇帝一同观阅京营“演武”。

    一脸严肃的兵部部堂黄克瓒,也是难掩倦容,看着一旁玄马上神采奕奕的青年天子,暗自揣测应该是和皇后“琴瑟和鸣”罢,但他可不会认为皇帝的好心情会保持多久,毕竟去“观阅”京营这件事,了解内情的人,都不免以为是个笑话。

    土木之变后,京营由当时的兵部尚书于大人执掌,但重建之后,终是难以恢复元气,何况又是在这泥潭一般的京城?高官勋贵在其中盘根错结,历代帝王,刚一即位,均是励精图治,有意整顿,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如今已经是败絮其中了。

    观阅演武的旨令,已经在五日前发出,不知京营能否大概有个架势?黄克瓒暗暗叹气,面有忧色。

    没有注意到老臣的神思不属,朱由校穿朱赤武弁服,着甲佩剑,骑玄马,在四卫营提督梁慈调来的一大队人马簇拥中,往城西南大校场而去;此时春寒料峭,还带着冷意的风,吹得人脸上有些微疼。

    ......

    城西南京营大校场,成国公朱纯臣、泰宁侯陈良弼、恭顺候吴汝胤、惠安伯张庆臻、遂安伯陈伟、宁晋伯刘天锡等一众领兵勋贵,均是一身戎装,高踞马上,在营门口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刘天锡、吴汝胤眼神中带着不满,脸色不甚好看。

    “泰宁侯身子不适,何必来跟着受苦呢?”大腹便便,皮肤白皙的刘天锡说道,年近五十的他,瞧着倒像个四十左右的富家员外,没有一丝风吹日晒的痕迹。

    “咳咳,多谢宁晋伯关心。”提督京营的陈良弼拱手致谢,他方才年过六旬,却已须发皆白,一脸病容。

    显是看出众人有所不满,陈良弼接着说道:“新皇即位,来京营视察也是应有之意,今后日理万机,怕是没有心思再来罢。”似有规劝之意,众人不好驳这位“执掌”京营日久的提督面子,脸上纷纷缓和了些。

    远远的瞧见一群骑士及一架马车慢慢走近,其中一骑,策马上前数丈,高声喊道:“皇帝驾到!”

    一众勋贵因身着铠甲,尽是微微躬身行礼,口中说道:“参见陛下。”不知是人少,还是地方空旷,山呼却是淡得很。

    及至近前,朱由校看着前来迎驾的几人,知道是京营掌兵的勋贵,策马慢慢上前,摆摆手道:“诸位免礼罢。”瞥了一眼跟前这几个不以为意的武勋,不知所想。

    ......

    在众人的随侍下步入校场,登上正中的阅兵台,朱由校举目望去,校场很大,长宽怕不是有数里,四周旌旗猎猎。

    前排官兵站得还算齐整,后排就稀疏不少,或是缺了战袄,或是未佩刀,笠帽不全,甲胄兜鍪更是少见,不多的马匹也骨瘦如柴。

    一阵约五千人的队伍还算齐整,怕就是神机营左掖了罢;其他那些养了多少年的兵卒,还没有刚刚招募不到一年的民兵像模像样。

    朱由校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却没有说什么,示意了一下黄克瓒,老臣的脸上也不好看,转过头和陈良弼说了几句。

    随后只见经营提督点点头,上前几步,大声喊道:“皇上驾到,演武开始。”下面的亲卫大声的把命令传递下去;但就这两句,泰宁侯又咳嗽起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既不齐整,也不响亮的山呼传来之后,大队人马开始缓缓地动了起来,军阵、刺枪、跑马,不一而足,校场倒是闹哄了几分,激起股股灰尘。

    但以朱由校不够专业的眼光来看,除了排面前头的人还算齐整,后面的人队伍不整,甲胄兵器也不全,战马也瘦弱不堪,还有那兵卒衣袍兵甲不齐的,动作也是软绵无力,滥竽充数罢了。

    尽管早有准备,但他的脸色还是愈发阴沉,强忍住没有发怒,只是问道:“今日实到几何?”

    陈良弼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陛下,五军、神机、神枢三营,除去各处戍卫,实到五万余人。”

    “若是加上在外的,总计有多少人?”

    “陛下,总计七万数。”陈良弼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京营缺编,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皇帝硬是要问,让众人下不来台,在场的勋贵脸色都不太好看,偷眼看向皇帝,似乎担心青年天子发怒。

    朱由校依旧阴着脸,又问黄克瓒道:“黄部堂,兵部造册,三营总计多少人?”黄克瓒面色也不好看,回道:“陛下,三营总计四十余万。”

    呵,六个剩一个,还是老弱病残居多,朱由校目光冰寒,看了眼周围的勋贵,胆子倒也真大。

    只见吴汝胤忍不住出声道:“陛下,这兵部造册虽是四十万,但饷银不足啊。”那张残留着蒙古人特征的脸上,却是有些混不吝的架势,斜眼瞥了一下皇帝;一众勋贵纷纷点头,还有轻声应是的。

    本来嘛,没银子哪来的兵,要是朝廷真拿能出银子来,去庄子里、市井中拉几个兵来,还不容易?又能赚笔银子。

    朱由校微眯着眼,看了一眼恭顺侯,又扫视众勋贵,缓缓道:“五日过后,朕会再来京营,到时以实到人数,重新编制,发饷。”

    內帑还有九百万两银子不止,除去粮草,按每人每年十八两的实饷来算,也能够养的起这四十万京营一年了,他倒要看看,这些人从哪去凑这么多兵丁。

    兵部部堂欲言又止,众勋贵也是不以为然,朱由校又直声补充道:“不足的部分,朕从内帑来补。”

    嘶。

    周围一片吸气声,这皇帝要来真的!

    都知道青年天子“六亲不认”,为了银子辣手“搜刮”宗室,没有想到倒是个肯花钱的;一众勋贵眼神交流,游移不定,一时竟无人说话。

    天子也没有再理会一众勋贵,对这些,连刚放下锄头的农民都可能不如的军队,也失去了讲话的兴趣,径直摆驾离开了。

    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但见到京营如此不堪,朱由校的心情依然糟糕无比,这还是提前告知的,要是来个突然袭击的观阅,能看到什么!

    沉闷的马蹄声在校场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