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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魏忠贤

    “太子殿下,司礼监掌印王公公、御马监掌印杨公公求见。”

    南书房门外,传来值守內官小心翼翼的禀告声,也难怪旁人心中惴惴,太子将亲信内侍拿下,据说是因为在宫里找对食,这还是在前几天立了功的呐,转眼就要下狱?直教人心惊胆战。

    似乎在发呆,朱由校闻言片刻后,方才出声道:“进来罢。”

    朱门开启,庭院中明亮的光线散入,晃得他眼睛微微一闭,竟然已是到午间了。

    “奴婢王安参见殿下。”

    “奴婢杨松泉参见殿下。”

    朱由校此时才注意到,进来的是两个红袍內官,王安边上跪着一位身材高大,头发皆白的老太监。

    “不必多礼,平身罢。”朱由校摆了摆手,面带疑惑,看向王安。

    一阵窸窣的衣袍声后,王安似乎是看出了太子的疑惑,躬身禀道:“殿下,御马监掌印杨公公,有事求见。”他的脸上难掩倦色,皇帝殡天本就千头万绪,事务繁多,加之心神哀伤,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几岁。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打量起王安身旁的老太监,竟是昂藏身量,骨架也大,只是气色不好,双眼略无神。

    “殿下,”杨松泉咳嗽一声,方才躬身道:“老奴年届七十,近来又是多病,恳乞准老奴还乡。”说完又是颤颤巍巍地行礼,御马监掌皇帝亲军,自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且他年事已高,本该急流勇退。

    御马监?朱由校轻轻敲了敲桌案。

    内廷中十二监中,司礼监代皇帝审批阁票,与内阁对柄机要,实为“内相”,紧要程度自然是第一;而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实为内廷“枢府”,曾经设置的西厂,也由御马监提督,与司礼监提督的东厂,分庭抗礼。

    况且御马监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为朝廷的“内管家”;既掌兵,又理财,在他看来,实在是紧要至极的所在。

    沉思片刻,朱由校微微点头,却没有直接回应,转而问王安道:“李进忠之事如何?”

    王安闻言躬身行礼,心中只觉得难堪,那李进忠,怎么说也是个从四品的尚膳监少监,还是潜邸老人。况且这么直白的,实在是落了宫中各大太监的颜面。

    但毕竟是太子所命,他只能低头道:“殿下所闻,已经查明,怕是有奸人以讹传讹,妖言惑上。”

    唔,点了点头,朱由校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终究是一直跟在身边的亲信內官,忠心可见,也是有功之人,若是真有欺瞒之罪,秽乱后宫之嫌,自己能否下得去手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况且这王安素有直名,后世也是被文臣所赞,和那史书唾骂的九千岁,想必不是一党,此事应当是可信的;至于那记载中“未来”残害皇嗣的客氏,毕竟有养护之恩,找机会安置在宫外荣养罢。

    只是“自己”前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朱由校的眼中目光深沉。

    “杨公公忠心王事。”半晌,朱由校又是开口,话头一转道:“但仓促间,还需再担待些时日。”

    “谢殿下恩典。”虽然略微奇怪太子竟没有安排人接替,但金口玉言,自己回乡颐养是不会有岔子了。

    “李进忠亦是忠于王事,伺候多年,擢其为御马监提督,协助杨公公办事罢。”朱由校的声音又是悠悠传来。

    房中其余二人,都是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应是,内廷职位本为皇家私臣,自然是由皇帝一言而决了,虽然现在朱由校还只是太子。

    ......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熟悉的声音在南书房再次响起,只是尽显颓然,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坦然。

    半晌,房内只能听到风吹窗棂的声音,夕阳的余晖倾地毯上,把太子的剪影拉长。

    “起来罢。”朱由校终于开口了:“是我不该疑你。”

    语声平和,听在李进忠耳中,却如石破之音,他错愕地抬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他青年是浪荡放纵,也曾桀骜过,情急之下,愤然进宫;几十年来,渐渐磨平棱角,学会伺候钻营,早已不把自己当人,只是贵人们的奴婢而已。

    今日之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算是奇耻大辱,更不论他在宫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一时间只觉得心死如灰,自己终究是个微不足道的奴才罢了,直到听到这一句歉疚,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滋味,漫上心头。

    “殿下,奴婢......”李进忠的眼中已经发红。

    “称臣罢,”朱由校摆了摆手,终是不习惯道歉,也不习惯有人在自己面前哭:“你已经是御马监提督太监,魏忠贤了。”

    一阵难以言喻的惊喜,向李进忠涌来,目瞪口呆地跪在地上不能动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咱家不仅恢复本姓,而且荣升权势第二的大太监了!

    心潮澎湃之下,他面色也潮红起来,今日里受的委屈和惊吓,仿佛统统洗刷干净,只觉得浑身舒泰。

    片刻后,眼看魏忠贤还在发呆,朱由校不由感到一阵好笑,随即警醒,这就是权力的威力罢,收起心思,又淡淡地道:“明日就去御马监办差罢,替本宫好好操练些人马。”

    太子的声音传来,魏忠贤立马清醒,急忙再次叩首道:“奴婢...臣遵旨。”声音竟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中的谄媚之色也消去不少,倒是让朱由校觉得舒服多了,暗暗点头,这才是那个被贬出京,却仍是余威不倒的“九千岁”。

    “起来罢,”似乎想起什么,朱由校又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了,魏伴伴怎么想到忠贤这个名字呢?”

    魏忠贤缓缓起身,面色略微古怪,道:“上个月在慈庆宫书房中,殿下曾唤过臣下这个名字。”他终究还是不习惯,把自己当做文臣一般的人物,别扭地换了个称呼。

    哈,那会自己还是懵懵懂懂,一时脱口而出罢,朱由校哑然失笑:“下去歇着罢。”

    太阳已经下山,又一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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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昌元年九月,忠贤提督御马监。

    ——《明·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