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桐认真的看着白色幕布上的ppt文稿,仔细听课题组成员的讲解,不时在笔记本上纪录着什么。这是正在开着传说中人见人怕的阶段成果报告会。
研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绝对不是短期就能出结果的,往往一点小小的结果,都是日积月累非常长一段时间才能得到。
不知道是哪个人才发明了这种隔两个星期或者每个月开一次报告会的方法,虽然客观上督促了研究人员抓紧时间,不能松懈。但是,两个星期能出什么结果?绝大多数人在绝大多数的报告会上都是说无可说,果无可结。但是没有结果,心虚啊,每次都要硬着头皮说出没有结果的话来,大家都被搞得苦不堪言。
“你倒回去一点,把刚才那张图放给我再看看。”童桐指着屏幕,示意正在汇报的组员。
童桐今天穿着亚麻质地淡黄色条纹的衬衣,和一件剪裁得年轻优雅的西装外套,举手投足之间显得专业而自信。虽然童桐平时活泼嬉闹和大家玩在一起,但是一讲到专业的东西,成员们对她都相当仰慕,全心地信任她。
童桐仔细看了一阵,做出结论:“这个实验做的是正确的,但是图不对。建议下次将稀释的倍数加大一些,过犹不及,我们希望高浓度,但并不是越高越好,这有一个权衡的问题。”
任何事不都是如此,多和少,是一种辩证的关系。少的时候不能达到我们的期望,多的时候却又可能伴随着负面的影响。因此我们在追求多的时候要追求到多少?这是一个权衡的问题,权衡出什么程度才是幸福感最强烈,而所需要做出的牺牲最小。在研究中如此,对金钱甚至对感情亦然。
童桐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馨若的工作室的电话,奇怪。童桐疑惑地接起电话,对大家做个散会的手势。然后向外走去。
电话里是小雨清脆好听的声音,只是带着急切和想哭的语气:“桐姐姐,赶快来!方老师……那个,管老师……哎,那些人他们好像在吵架耶!”
童桐大吃一惊,问了几句,可小雨似乎颇为急切,九不搭八的讲了一堆,也没有讲到正题。童桐汗了一阵,对小雨的脱线很是无奈,说了一句我马上过去,就挂了电话。一路上拨馨若和管越的手机也没人接听,童桐心里焦急,飞车直奔工作室。
到工作室的时候前厅有许多人,那个红头发的小黑语气激动的和几个人大声说话,小雨一看见童桐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一张平时笑得甜甜的脸现在都快要皱成包子了。童桐摸摸小雨的头作为安抚,走到管越的身边坐下。
管越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脸色沉郁阴暗。
“怎么回事?小雨急急忙忙的叫我过来……”童桐坐下开口。
管越叹口气,合上手中的文件夹,默默地看了童桐几秒才开口:“亨利很坚持的要解除合同。我们已经交涉过了,没有办法!”
“吓?为什么?”童桐有种异样的预感。
“……亨利认为以王靖妤的影响力,演奏会后馨若肯定会成为媒体好奇的对象。到时候……馨若……和你的关系,将会影响到王靖妤。”管越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对亨利这样的做法和想法很不屑。
童桐觉得气血一阵翻涌,一股热气从领口窜上来。心中的混沌像一道闪电劈过,一闪而逝的幽光仿佛让人看清了――就是它!人无近忧必有远虑。仿佛是下意识的,冥冥中,等待着这样一件事情的发生,只是没发生前,并不能看清楚究竟,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只是控制不住的纠结和不安,直到事情浮于眼前。事情还是会来吗,还是会因为两人的感情而影响到馨若的种种,她的生活,她的事业,她的心境,她的骄傲,她的心中所爱,比如,孩子,比如,现在。
“童桐你……”管越知道童桐心里必定是五味杂陈,想要安慰她不要多虑和担心,但是却觉得这些安慰若是说出口,反倒像是风凉话。一句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好。
“馨若在哪里?”童桐站起来,要找馨若。
“在她的琴房。”管越指楼梯的方向。
琴房里,馨若坐在透明圆几旁边,微微低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童桐推开门看着馨若一脸忧郁不乐的表情,非常不舍。走到馨若身边,坐在椅子的扶手上,伸手环住馨若的肩膀。
“童~~”馨若感觉到童桐,微微侧身环上童桐的腰,将一张精致的小脸埋进童桐的腹间,轻轻地蹭着童桐腹间的温暖和柔软。像一个受了委屈扑进大人怀抱里寻找安慰和保护的孩子。
“没有回转的余地?”童桐轻声问。
馨若埋头抱着童桐,不说话。亨利态度强硬,管越和她多番沟通仍然无效。回转的余地,或许有吧,但馨若清楚,若有回转,也必然要接受一些没办法接受的条件,这是馨若不能随便妥协的。看不得童桐和她在一起的人,提出的条件馨若不用想,也知道她不会接受,所以,又还有什么好说呢。说不伤心,不难过,不失望是骗人的,
馨若自认为不是神,并不能这么清高。这毕竟是她期待已久,寄予巨大的期望,并且努力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的东西。只要一想想,就觉得伤心难过委屈,更加惋惜。她的琴声和才华,打动了王靖妤,但显然不被那个利益至上的经纪人欣赏。
童桐勾起馨若的小巧的下巴,看到的就是馨若无端受人欺负,委屈不已而泫然欲泣的表情。童桐感觉心脏闷闷的痛,即便是她能倾注再多再多源源不断的爱,也还是不能保护馨若不受影响,不受他人异样的目光的侵害。童桐甚至不敢去想是不是正是因为自己的爱,才会让馨若原本能够平静顺利的生活变得有所阻碍。
自己可以不畏困难鄙睨天下,敢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傲慢,敢遗世独立,但她们毕竟活在当下,谁又能独善其身,谁又能保证馨若能不受伤害。不是这次,或许有下次,不是这个,或许有下个,很久很久的以后,会如何……
很久很久……童桐要馨若很久很久的……
“童~~”馨若动了动,手在背后摸了摸童桐的背,唤着这个盯着她的脸发呆的人儿。
童桐勉强拉回越去越远的思绪,低头亲了亲馨若微张的唇,拍拍她的脸柔声道:“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找管越谈谈,乖乖!”
童桐出了门,想了想,没有下楼,反而是朝工作室设在二楼的会小议室走去。
站在门口,听到亨利劝王靖妤:“miranda,我已经和你分析过其中的利害关系了。你为什么执意要和miss方合作!”
王靖妤带着一贯冷淡又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亨利,你应该了解过这里的市场。有多少著名的音乐家或流行歌手在这里滑铁卢的。这里的大众对外来艺术并不捧场,方的加入有助于提高大众的关注度和接受度。”
“miranda,你这是怎么了。这个不过是借口。这里有的是比miss方更被接受,甚至技艺更高超的钢琴家,你没必要……”亨利对王靖妤的理由很不赞同。
但是亨利的话没说完,王靖妤已经脾气上来,提高声调道:“亨利!这里的人有技艺如此超群,以至于我必须要和他合作的吗?”
亨利知道自己触到了王靖妤自傲的神经,但是一想到可能的结果,亨利的口气也强硬起来,“和miss方合作风险太大,特别是她特殊的恋情。到时候所有人关注的都是这些八卦,这只会将视线从你的音乐上移走。而且拍档闹出这些绯闻性质的消息,对你以后在中国的发展是一个极为消极的开始。搞不好要一直伴随着你,这样极其危险!我不同意!miranda,小提琴协会也不会同意的,你身在其中,要考虑自己的身份!”
童桐听到这,推门进去,用地道的美式口语对亨利说:“怀特先生,据我所知,合同已经签好,你要毁约吗?”
“你……你是?”亨利看了童桐一眼,想起来了,抿了抿嘴才继续说:“合同里有条款,合作方如果做出威胁演奏会利益的事,或者出现不利miranda的因素,合同要协商终止。我们所有的合同都需要保证miranda的权益。”
童桐不说话了,转头看向正坐在会议桌前的转椅上,表情冷淡的王靖妤,用中文说道:“你怎么说?”
王靖妤维持原来的姿势坐着,动也不动,只是淡淡的说:“亨利的顾虑是合理的。我也不能让我在中国的第一次演奏会就搞成被花边小道消息淹没的娱乐事件。我更不乐意看到和我合作的艺术家成为被八卦和意淫的对象。你说,我能怎么说。”
王靖妤就事论事,对这些七七八八的音乐以外的利害世故,感到非常不耐烦。
童桐沉默许久,心中翻涌的情绪一直不曾稍停。她知道馨若有多在乎与王靖妤合作的事情,毕竟馨若一直仰慕于王靖妤的才华,她也看见了馨若那时不加掩饰的开心和惊喜,还有今天馨若的失望和委屈。难道就这样吗?童桐不能忍受就让事情这样进行。
深深吸口气,像做出决定般慢慢地对亨利说:“怀特先生,我们这方可以做出什么改变你的决定吗?”
亨利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随口对童桐说:“没有可能!只要有不利的因素存在,我不能让步,公司,机构也不会让步。这件事情没有其他办法。”
童桐脱口而出:“如果你所谓的不利的因素不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