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易被放上担架的时候神智已经有点模糊了,没有听清医生的话,古晨却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而且听的一清二楚。
这话像一道惊雷一般将古晨霹的呆在当地,怀孕?他真的怀孕了?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
“医生!”短暂的怔忡过后,古晨心头渐渐升起一丝恐惧,大步赶上了医生,“你说什么?你确定吗?你确定他怀孕了?”
“是不是怀孕要等进医院检查才能确定,要不然就是内脏大出血。”医生语调匆匆地说,“除了打球他还受过什么严重内伤吗?今天早上。”
“没、没有。”古晨完全乱了,想起昨天见面后金易的各种不正常,居然全都被自己给大意地忽略了,今天还带他来这倒霉的棒球场,心里的焦急内疚纷纷升腾起来,恨不得自己替他躺在担架上。
医生看他年纪不大,虽然极力镇定,但眼神中已然全是慌乱痛苦,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送去医院看看再说。”
“怎么回事?他怀孕了?”严一杰皱着眉头跟了上来,伸手想掀开盖着金易的毯子一角,“他才多大?居然就能怀孕了?”
古晨一把挥开了他的手,转身,沉默而愤怒地看着他,眼中漆黑的火焰瞬间将严一杰燎的瑟缩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你干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他,我叫他上场的时候也不知道事情会成这样。”严一杰多少有点气短,但长久以来的骄傲跋扈让他的声音丝毫不见愧疚,仍旧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再说你自己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二哥!”严一灵从看台一路小跑着赶上来,想阻止他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然而还没来得及伸手拉他的胳膊,古晨已经迅速而凶猛的一个勾拳打在了严一杰的脸上。
“啪”一声闷响,近处的人几乎听到了骨头开裂的声音,严一杰反应极快,飞快地歪头闪了一下,堪堪避开了他最凌厉的拳风,但古晨出拳太疾太狠,根本无法完全躲开,还是被一拳打在了左颊上。
锐痛袭来,嘴里瞬间弥漫起浓烈的铁锈味,大牙似乎被打的活动了,牙根在牙龈里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严一杰被打的脑袋嗡嗡响,下意识张嘴,一丝血线顺着嘴角滑了下来。
“二哥!”严一灵惊叫一声扶住了严一杰的胳膊,严一杰甩了甩头,眯着眼睛仇恨地看着古晨,看着这个二十多年来第一个打他脸的男人,右手握拳,就要挥出。
“哥哥!”
“长官!”
“严上尉!”
严一灵死死抱住了哥哥的腰,旁边的队友也赶上来拦住了他气的发抖的身躯,纷纷劝道:“别动手别动手,都是意外,古上尉他不是有意的,体谅一下他的心情吧,摄像头都看着呢,在这儿打架会被上面处分的……”
那边古晨也被医生和战友们拖住了,班纳教练站在两人中间,伸直双臂挡着他们斗牛一般气势汹汹的身体:“两位长官冷静!冷静!严长官请您先回避一下,我先替他给您道歉好吗?古长官你不要冲动,救人要紧,赶快送您夫人去医院吧,不要耽误时间。”
古晨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紧紧抿着嘴唇,听了班纳的话,右手食指向下狠狠点了点严一杰,甩开拉着他的众人,转身跳上了急救车。
“二哥你冷静点!”严一灵见车开走才松开了手,道,“小哥都这样了,你就别跟古晨置气了行吗?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小哥会打棒球的事了,你干嘛非要强人所难让他上场?”
严一杰将一口血沫呸在地上,手掌托着自己肿胀的左颊,眼神阴狠地瞪了一眼妹妹,道:“哈,这都怪我吗?金易他自己怀孕了自己难道不知道,古晨的老公是怎么当的?”
“小哥他还小,一个人在学校课业又那么忙,疏忽了是很正常的事,古晨昨天才和他见面又怎么会知道他怀孕了?”严一灵和哥哥争辩,“二哥你太过分了,本来就是你强人所难非要他上场,还在这种时候说这种风凉话,古晨他怎么可能不揍你!”
“他凭什么揍我?是我叫他们提前结婚提前怀孕的吗?”严一杰狠狠将妹妹推开,“哼!我早就说过金悟真能生出什么好儿子来,还不是和他爸爸一样淫|荡的货色!十六岁就懂得勾引男人,十七岁就把自己的肚子搞大了!一灵你以后离他远点,基佬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有爱,猥琐肮脏的简直让人恶心!”
严一灵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二哥你太让我惊讶了,你连最基本的人权都不懂得尊重,我没法和你沟通!”说着转身往外跑去。
严一杰追上两步厉声喊道:“回来!你去哪?!”
“我去医院看小哥。”严一灵回头道,脚步却没有停,“你不要跟来了二哥,算我求你,离他们远点。”
金易被急救车送到了军港医院,内科医生给他做了简单检查,确定怀孕无疑,但军队医院没有产科,金易年纪又太小,内科医生也不敢轻易给他用药,只能让立刻转院去索罗斯市立医院。
彻底陷入昏迷的金易被护工用担架再次抬出了医院,一路上古晨一直握着他冰冷的手,刚刚坐上急救车,上司米兰达收到消息赶了过来,扒着车门问古晨:“古上尉,你夫人他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古晨对这个长官还是比较尊敬的,低声答道:“不知道,他怀孕了,可能要流产,这里处理不了,医生让送去市立医院。”
“我跟你一起去,别着急,不一定会这么严重的。”米兰达也上了车子,安慰地拍了拍他握着金易的手背,“我是过来人了,生孩子这种事也是讲缘分的,就算这个孩子保不住,你们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别太伤心了。”
古晨头脑一团混乱,他还没想过孩子的事,满脑子都是先把金易救过来再说,听米兰达这么一说才意识到现在躺在他面前的是两条命,一条老婆,一条孩子,加起来是他的大半个家。
车子启动,米兰达柔声道:“放松点,万一……他更需要你的安慰,别让他醒来的时候看到你这样沮丧颓废的样子好吗?”
这种时候,成熟温柔的女人总有一种能抚平人创伤的能力,古晨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金易需要一个理智清醒的丈夫,然后向上司点了点头。
车子飞快地往索罗斯市中心驰去,米兰达安抚了古晨,自己的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躺在担架上的是星将的养子,顶头上司的弟弟,坐在身边的则是自己最看好的下属,偏偏他还打伤了飞扬跋扈的严一杰。更加混乱的是,班纳说金易的事故又和严一杰有关……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米兰达无力地叹息,给严一城和严高分别发了一条邮件,这件事牵扯的大人物太多,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摆平的了。
半个多小时后,金易被送进了索罗斯市立医院产科抢救室,主治医生和跟来的航医一起进去给他治疗,一个穿着粉红制服的护士叫古晨登记病人信息。
“他叫什么?多大?怀孕多久了?”护士按部就班地问。
“他叫金易,17岁。”古晨来的路上把暑假的事整个捋了一遍,想来想去唯一可能造成怀孕的就是金易参加舞会那晚,他给他喂了药,但后来金易说他吐过,也许就是那一次吧?“大概六、七周以前吧,或者……我也不知道,我们一直在避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怀孕了。”
“你们也太大意了,男性怀孕状态会发生明显改变,他最近难道没有什么症状吗?”
“我们两地分居,我昨天早上才见到他,他提过他有些嗜睡,但每年秋天他都会有点疲劳,我以为只是季节的缘故。”
“哦,可能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妊娠反应不明显,别着急。”护士发现古晨非常紧张,安慰道:“每个人怀孕的情况都不一样,避孕失败的肯能性也是有的,药物不是百分百见效。”
护士登记完毕,让他们去休息区等待,但古晨还是像木桩一样定定站在抢救室门口,谁也赶不走,直到严一灵赶来,才将他硬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小哥还没醒吗?”严一灵内疚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昨晚跟二哥说小哥会打球的事,我、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我替二哥向你道歉好么?”
古晨虽然恨透了严家所有人,却唯独无法指责这个懵懂善良的小妹妹,面无表情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跟你无关。”
严一灵还想说什么,抢救室的门忽然开了,医生走了出来。古晨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道:“情况不太好,他受孕不到七周,本身就是最不稳定的时候,又有点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剧烈运动造成了先兆流产。”
古晨的嘴张了张,想说没关系,只要大人没事就好,但这话才说到嗓子眼,一股热流猛的涌上眼眶,心尖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起来,脑子里一个声音绝望又无奈――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那、那金易他有没有危险?”古晨竭力稳定情绪,声音沙哑地问医生,医生皱着眉,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一点……”
医生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踏碎了病区的宁静,一行穿着海军制服的人匆匆而来,为首一人是高大健硕的严一城,他的后面,一群警卫员之中,赫然走着海军星将严高。
“医生,请等一下。”严高快步走近,低沉但威严地道,“我是金易的第二监护人,我的养子尚未成年,我想我有资格和他的丈夫一起听你的诊断。”
“当、当然。”医生很少见这么大的政府高官,都有点结巴了,顿了顿才恍然清醒过来,道,“请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详细向您解释。”
“因为身体构造的原因,男性怀孕比女性危险的多,病人受孕后身体逐渐衰弱,必须加强营养充分休息,避免一切剧烈活动,尤其是棒球这样的强对抗运动。”医生详细向他们解释着,“所以病人有胎盘早剥的迹象,我已经给他打了安胎的药物,但……七周这个时间太敏感了,保住孩子他可能需要非常精细的照顾,必要的话得长期卧床静养,直到四个半月把孩子取出来人工孕育,如果今天胎象能够稳定,以后最好请专业人士全天候监护。”
古晨听明白现在还大小都好,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问:“这样对他身体有影响吗?”
“当然,这个阶段对他的身体消耗很大,尤其在发生先兆流产之后,更是时时刻刻要提防习惯性流产,而且越到后期越危险,一出事抢救不及时就会有性命之虞。”
古晨变了脸色:“不不,我不想他有危险,有别的办法吗?如果拿掉孩子,是不是他就没事了?”
“这也是我需要跟你们商量的一点,男性孕夫身体构造比较独特,往往只能孕育一胎,如果现在做流产术,很可能将来就不能怀孕了。”医生遗憾地说,“没有办法,我们必须摘除一部分他的身体器官,这不会影响他正常生活,但会令他失去生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