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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水云间(抗日)

    梅若鸿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哪里出了差错,似乎在一夕之间,一切突然都变了。在他剩余的人生中,他无数次的回忆,思考,似乎――从认识了杜芊芊开始。

    还记得当初西湖边那惊艳的一瞥,扎着两个辫子的杜芊芊,如同那画中走出的女子,婉约秀美,符合了他对女子一切美好的想象,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可是让他吃惊的是杜芊芊与外貌完全不符的脾气,居然将他的自行车推进了水中,然后公然指责他!

    梅若鸿并没有生气,他被杜芊芊迷住了!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女子?明明秀美的不似凡人,却那么倔强大胆的在大庭广众下据理力驳,转而又对着弟弟温柔似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与子璇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却让人忍不住的怜惜呵护。

    他第一次主动的报上姓名,他以醉马画会为傲,以自己的职业为荣!

    可是,让他失望了,接下来的日子都没能见到杜芊芊。明明她答应了会来玩的,这让向汪子默他们一再提起杜芊芊的梅若鸿觉得很没面子,他不由的生了气,在心中对她的爽约不满。可两个月后,当走在路上的他再一次偶遇到杜芊芊时,什么不满什么生气都抛在了脑后,惊喜的冲上前去搭话。

    梅若鸿却又一次失望了,杜芊芊对他并没有同样的惊喜,反而对着汪子默很是关注在意。这让梅若鸿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明明是他先发现的芊芊,明明是他邀请了她,明明他的画作不逊于子默,为什么杜芊芊眼中除了子默再没了别人!

    第一次,梅若鸿嫉妒起了自己的好友。可随后他就忍不住唾弃自己,子默是他的好朋友啊,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跟朋友起了嫌隙!而且,杜芊芊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与子默更般配不是吗?而他毕竟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画家罢了。

    于是他装作不在意的为杜芊芊画像,他想留住最初的美好,以后,她就是子默的芊芊了。按捺激动地心情,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画下了美丽的芊芊,并坚持亲自送到了杜府。

    但他真的没想到,没想到杜芊芊是这样的人!

    他不过是因为心急,无心中叫了杜府的下人奴才,他也为此道歉了,并怀着真诚的祝福送上了画作。但杜芊芊居然跟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一样,居然要给他钱!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她辜负了他的真诚,她不理解他的真心!

    梅若鸿真的失望了,难过了,他大声的反驳,他激动的拒绝,却换来了杜芊芊的冷嘲热讽。他当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刻薄的话,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居然出自杜芊芊的口中?明明是那么美丽的女子,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女子啊……他被激怒了,她欺骗了他,她蒙蔽了他,让他以为她是个美好善良的女人,她怎么可以这样?而她现在居然还公然的挑拨他和子默的关系!

    于是梅若鸿激动地口不择言的怒骂,但终究寡不敌众,反而被扔出了杜府。而这时的他,只沉浸在怒气中,并没有注意到子默若有所思的眼神。

    杜芊芊让梅若鸿意识到了女子表里不一,也因此对子璇更加亲热。还是子璇最好,既漂亮又温柔,只是可惜嫁给了谷玉农。所以他对子璇的离婚大力支持,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子璇恢复了自由,而他自然而然的和子璇走到了一起……只是他没料到,不过是那么一次,子璇居然有了孩子!

    梅若鸿慌了,他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他本想着再奋斗几年,当他成名了,他会风光的到汪家求婚,让子璇漂漂亮亮的嫁给他!可是这个孩子的出现打乱了一切,也真正激怒了子默,子默居然狠狠给了他一拳,打青了他的眼眶。

    梅若鸿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圈,的确是他的错,他不会逃避。他诚心的道歉,终于获得了子默的原谅,感动了子璇,答应了他的求婚。然而这时,翠屏居然带着画儿找了过来,这对梅若鸿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接下来的事情一片混乱,翠屏投湖,子璇悲伤的险些小产,子默决裂,朋友也纷纷指责……梅若鸿第一次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然而还没来得及他做更多的挽救,汪家父母从北京赶了过来,强硬的带走了子璇和子默,让他再寻不着。

    他冲动的想要跟去北京,寻找他的子璇和孩子,但不可以,面对着众人的指责,面对着情绪不稳的翠屏和幼小的画儿,他不得不担负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没有了子默,他再也不能不顾一切的潜心作画,他不得不为了生计去卖画。他放弃了梦想,放弃了坚持,却仍旧郁郁不得志,他根本换不到让一家人吃饱穿暖的钱……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梅若鸿已经淡忘了当初在醉马画会时快乐风光的日子,他麻木的坐在西湖边为路过的行人作画,抛弃了自己最爱的画风,呆板的按照客人的要求画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没有灵魂的画。他已经不再抱怨翠屏和画儿的拖累,他只觉得生不如死。

    然而直到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他才知道,活着的幸福。

    日军的侵略那么突然,当大炮轰向杭州时,梅若鸿跟大多数百姓一样,恐惧、慌乱、无措,他望着远处漫天的火光几乎吓的软了手脚。反而是一直沉默怯懦的翠屏一反常态的冷静,收拾细软,打点好一切,带着他和画儿逃离了杭州。

    之后的生活更加艰难,吃不饱穿不暖,无论躲到哪里,似乎都躲不开无孔不入的日本鬼子。最终,他回到了那个生养他的小山村,这个他曾经发誓再也不会回来的村子。村子接纳了他,但刻薄的大嫂,泼辣的妹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嘲笑他,讥讽他,村子里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看他的笑话,这个曾经意气风发走出山村的人,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梅若鸿捂住了耳朵,躲在了小小的茅草屋里,再也不肯出门。买不起纸笔,他用草杆在沙土地上一笔笔画着,画着他过往的记忆,曾经的梦想,画着再也不可能企及的未来。

    两年后,翠屏去世,一个月后,梅若鸿也抑郁而终。

    村中不少人因此对梅若鸿改观不少,认为他还是重情重义,为妻子的亡故而伤心过度逝去的。只有知晓内情的画儿,维持着悲戚的表情,在心底泛起了复仇般的快感――她不会忘了这个从小就抛弃了她的父亲,在第一次见到她时震惊又嫌弃的表情,不会忘了看到母亲投河后他眼中的不耐和厌恶,不会忘了在杭州时他的冷落和疏远,不会忘了逃难时他的拖累和无用,更不会忘了他在睡梦中那声情意绵绵的“子璇”才让本就病重的母亲撒手人寰!

    对于一个因长年心情抑郁,身体状况本就不好的中年男人来说,只不过一点小受寒,就足够掏空他的底子,卧床不起。而家中本就没什么银钱看病了,只不过拖上几日,自然就回天乏术了不是?

    画儿默默流着泪,对着母亲的坟墓重重的叩首:既然娘你爱了他一辈子,女儿自然会让他下去陪你。据说鬼子们越发的猖獗,想来用不了多久,也许女儿也会下去陪你的,娘,请等等我。

    公元2012年。

    赵峰坐在客厅里,啃着西瓜看着新闻,冷笑出声:“小日本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好意思说钓鱼岛是他们的?啧啧,看看日本首相那张被辐射过的衰脸,还敢出来现?”

    妻子倪兰递给他一张纸巾,瞥了眼电视中日本首相那矮挫的身高以及复古的面容,也笑了:“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人家也很苦啊,本土没多少地方能住人了,可不就绞尽脑汁的想扩张下领土?”

    赵峰翻了个白眼:“看来还是没教训够,要我说,再来几颗□□,让他们回味下算了。”

    倪兰瞪他一眼:“别那么暴力,因为□□的事情,这么多年中国遭受了多少质疑?明明是美国的炸弹,非得诬赖在中国头上,说那个传说中的阎王是中国人,谁真的见过?根本莫须有的事情,不要脸的国家,杀了那么多平民后栽赃给我们!”

    赵峰不赞同的摇头:“我认为阎王是存在的,当年东京病毒事件不就证明了吗?我觉得□□是美国替人背了黑锅。毕竟当年美国主要在欧洲战场,生产出□□不打德国,扔日本干嘛?跟日本有大仇的,明显是中国嘛。”

    倪兰瞪眼反驳:“这就是美国的狡猾之处!声东击西!他们用□□把日本炸废了才会吓到希特勒,欧洲战场不用两年就胜利了,然后还能把自己撇干净!现在还道貌岸然的讲什么人道主义,啧啧,这个无耻的国家!”说着,气愤的坐直了身体,骂道:“天天□□,在国际上抹黑我们,如果当年真是中国人扔的□□,当年就该分给美国俩,省得他们现在没事找事!”

    赵峰忙缓和了语气,哄到:“行了行了,这事跟咱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专家们都得不出结论的争议话题,咱们就别说了。不过我看日本还是一如既往瞎蹦q,现在美国也没那个胆子跟我们对着干,看吧,等过几天海军一出动,小日本肯定又软了。”

    倪兰听到这里得意的仰起下巴:“哼,这就是我们中国,清朝末期被侵略怎么了?二战后咱们发展多快,一点也不逊色于美国!每次看到论坛上说世界上的两个超级大国有中国一个,多自豪啊!中文还是世界通用语之一,我真同情那些既不说英语也不说中文的可怜小国,非得学外语不可啊,啧啧……”

    说到这里,赵峰的民族自豪感也油然而生,连连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没多久就七夕了吧,咱们要不要新做一身汉服?今年的流行色似乎是天蓝……”倪兰闻言凑过身来,与赵峰讨论七夕的计划,而夫妻俩刚刚的小争执立刻消失不见。

    而像他们这样的百姓在中国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并不知道原本他们的祖国并不会有这样超然的国际地位,他们其实也要痛苦的在英语四六级中挣扎,他们的民族文化流失的厉害……而造成这一切改变的人,早就淡出了人们的记忆,成了一个传奇,一段被刻意忽略的真实。

    而这一切的关键人物,此时也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与那对夫妻看着同样的内容。已经百岁的杜芊芊再看不出年轻时的半点美貌,苍白的头发,布满褶皱的脸庞,老花的眼睛,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残酷。即使经过了基因改良,她的寿命要长于普通人,但仍会老会死,好在她的身边一直有另一个人的陪伴。

    同样老迈,但精神头很好的黄珏紧紧握着杜芊芊干枯老迈的手,听着身边孙子,以及曾孙们对于钓鱼岛事件的讨论,但笑不语。

    黄超从小在中国长大,据父母说,爷爷本来在美国长大,但一直向往祖国,所以在三十多岁时回到了中国,认识了奶奶,就定居下来,后来有了爸爸。黄超从小就听爷爷讲他在美国的生活,讲曾爷爷和曾奶奶的故事,听说抗日战争时期,曾爷爷和曾奶奶家都很有钱,为了抗日捐了许多钱呢!甚至还上过战场打过鬼子!

    所以黄超对那段历史,以及传得神乎其神的阎王十分好奇,所以高考后的暑假就迫不及待的嚷着要去美国,才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曾爷爷和曾奶奶。曾奶奶很和蔼,看年轻时候的照片真是个大美人,即使现在很老了仍旧很优雅,一看就是个贵妇人。曾爷爷……呃……黄超虽然明知道这是个连走路都不怎么利索的老人,但为什么看着曾爷爷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心里发憷呢?吓得他都没胆子问问当年抗日时期的事情……

    黄超眼尖,恰在这时看到曾爷爷与平日不同的表情,似乎――他笑了?黄超忙笑嘻嘻凑过去大声问道:“曾爷爷,您笑什么?对了,当年抗日的时候您赶上了是不是?那个传说中扭转了战局,扔了日本□□又让美国背了黑锅的阎王到底存在不?我看论坛里,东三省那边的人都说存在哎!好多人都说是爷爷辈口传下来的,说的可有凭有据呢!”

    杜芊芊看了眼黄珏,笑着插话:“抗日战争没多久,我们全家就搬到了美国,对这个事还真是不怎么清楚。不过抗日的胜利怎么能归结于个人?那么多的军民抗战,才是打赢战争的关键。”

    黄超不满的嘟起嘴:“曾奶奶,这种说法都听老师说烂了!谁不知道当年我们武器的落后啊!战场上能赢几次?还有那时候的不抵抗政策,东三省怎么丢的?还有南京大屠杀……反正我认为阎王一定存在,否则就靠自己打,就算能赢,估计也得拖上个□□年,还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

    杜芊芊笑着没再说话,这孩子一定程度上真相了……

    “哎,不说这个了。”黄超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宣布:“已经下午四点了,运动时间到!”说着,就伸手去搀扶两位老人,待他们都站起身后,一指大门,语气奋发:“目标,湖畔公园,出发!”

    杜芊芊失笑,一手仍握着黄珏的手,一手拄着拐杖,小步小步的跟着活泼的曾孙子走出门去。

    夕阳下,笑望着在前面慢跑着,乐呵呵跟着路过的邻居们打着招呼的曾孙,手中感受着触感变得干枯但依旧温热的丈夫的手,杜芊芊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出一个温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