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康复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后宫,这几天不少的妃嫔想要来探望,但由于太后不允,都是送了礼物过来而已。如今听说她清醒了,后宫的女人们又不安分的想要来探望,可仍是被太后挡了回去。
新月先回到自己寝宫好好洗漱收拾一番,就立刻去了太后面前请安。
“哀家看看,哎,这小脸不过几天就瘦没了。”太后拉着新月的手怜惜的感叹,但嘴角翘起的弧度是那么明显,显然对于新月的康复很是开心。
新月轻轻的笑了,眼中有着愧疚:“是新月的错,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太后将新月拉到身边,轻轻搂着,在她的后背轻拍,说道:“你能回过来就好了,这几天哀家和皇上、皇后都担心极了。如今刚好,也就不要请安了,多休息几日,哀家会和皇上和皇后说的。”
新月又与太后说了些亲昵的话,好半天才被太后放了回去。因这几日没有好好进食,新月的身体的确是虚了不少,说了这一会儿就觉得力不从心了。
新提上来的宫女叫秋霞,原本也是进屋伺候的,是太后赐下的人。只是从前有着云娃,显不出她来,如今云娃不在了,她本就机灵,于是就被新月叫到身边伺候了。秋霞机灵懂事,为人处世不知道比云娃强了多少,但新月却再也找不到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了。这个丫鬟,真的只是个丫鬟而已了。
将秋霞打发了出去,新月瞪着跟着克善跑来请安的两个阿哥,发问:“说吧,你们怎么把尚之隆弄进宫来的?”
新月可不信克善有那个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尚之隆一个大活人弄到佛堂来,虽然这佛堂距妃嫔的宫殿有些距离,但那也是在紫禁城里的。看刚刚太后的态度应该是不知情的,那么一定是有人帮了克善,于是除了这两个小阿哥,她想不出还有别人了。
福全和玄烨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笑嘻嘻的凑到她身边,得意的邀功:“新月姐姐,还是我们厉害,果然尚之隆来了你就好了呢!”
三个小家伙七嘴八舌的解释了,新月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这几日不见好转,太后也的确是忧心的,于是当皇后提出将新月移到佛堂听大师讲经,太后同意了。于是这样一来,不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就有许多空子可钻了。
一直担心的尚之隆就这么与两个小阿哥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进来。不过也恰是因为他,新月才能从封闭的世界中走出来。那一日,回宫后,侍卫们都以为那杀害云娃的反贼是尚之隆所杀,没人会想到这个柔弱的公主身上去。尚之隆自然也不会否认,谁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他才明白新月心中的痛到底有多深。他亲眼见到了新月的悲恸和仇恨,明白她对云娃的看重。而外人都以为新月是被反贼吓到,而对云娃这个奴才的伤心只是顺带。
所以他思虑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进宫来劝解她,他能明白这种看到别人为自己而死时,无法摆脱的自责和悔恨,没有体会到那种痛苦的人是无法理解的。所以他无法劝她节哀顺变,只能告诉她,仇人找到了,你要为云娃复仇。
尚之隆做对了,新月果然振作起来,将伤痛压到心底,整个人仍是淡然安静的,但却如圆润的石子一般,坚硬难以撼动。经此一事,新月才终于成长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查,这次的刺杀是红花会做的。
这是一个反清复明的组织,如果他们说对清朝朝廷的人是仇恨,那么对于平南王尚可喜就更是刻骨的痛恨和轻蔑。对于在清兵入关时立下功劳的藩王,在不愿服从满族统治的汉人眼里,是汉奸,是走狗,是比入侵中原的满族人更加罪大恶极的。
原本尚可喜在广东,那一片被他统治的滴水不漏,难以掀起什么风浪。可没想到他会派出最喜欢的儿子来到京城,于是本在京城秘密活动的红花会激动了,计划着要杀死尚之隆,给尚可喜以重创。随后皇上指婚,于是新月格格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经过调查,发现这个格格竟然是从荆州之乱逃脱的,那次民乱本就是红花会在幕后怂恿,而新月手刃的两人也是会中的兄弟,于是新月也被纳入了刺杀计划中。
那一日打听到新月和尚之隆的行踪,这些人便在路上埋伏,想要将二人一网打尽。可没料到会突然变天,尚之隆改到没去酒馆,而新月的马车又恰好惊马,于是红花会的人不得不分散人手,四处寻找目标。也正因为只有一个人恰好找到了新月的行踪,才能让新月逃脱,也让尚之隆把她给救下。
新月将手中的信又细细看了一遍,才仔细折好放入了匣子中,心中说不出是苦是甜。罪魁祸首是红花会的事情,太后并没有瞒着她,已经对她说过了,可这些细节都是尚之隆在信中告诉她的,对此她很感激。
此外,她还记得那一日尚之隆的救命之恩,也记得他冒险入宫对她的劝慰,心中更是熨帖。可现在知道了真相,这一切都是因尚之隆而起。明明该怨的,若不是他,云娃怎么会死呢?
可是……新月轻轻扣上了木匣,她却对他怨不起来。
手指无意识的捏住了毛笔,新月不知是否要给他写一封回信。前两封信,她都不曾回应,并不是怕了宫中的规矩,而是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应对。这三封信都是玄烨的小太监命人递给她的,新月知道这后宫中的事一定无法瞒过太后,既然太后并未追究,那么太后就是默许了的。
也许因为他们已经定亲所以不需避讳太多,也许因为太后知道是他救了她,所以让他信中对她宽慰一些?新月猜不透太后的心思,也就不费那个心力去猜,但不管如何,心中还是有些感动。
“公主,是否传膳?”秋霞在门外轻声问道。
“传吧。”新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木匣转身锁到了衣柜中。这已经是尚之隆写给她的第三封信了,他承诺的真相正在慢慢向她道来,即使牵扯到了他自己,他也不曾隐瞒。他在外面,自然打听得到这一次事情的进展,牵扯到红花会,皇上这次是真的怒了,这几日已经端掉了他们两个分会。
没有多久,膳食就端了上来。
新月拿起碗筷,没有让秋霞伺候,自己静静的吃着。忽然又想起了云娃,曾经每次用饭,她们主仆俩都是关上了房门,没有规矩的同桌而食的。如今只有她自己,竟觉得这么冷清,让人没有了食欲。
几口就放下了碗筷,新月有些倦恹的对秋霞摆摆手,示意她收拾了出去。
“公主,您再进些吧,吃这么少,身子受不住啊。”秋霞担忧的说。
“算了,撤下去吧。”新月懒得拢砭徒四谑摇h缃裨谒那薰校僖裁涣宋屡酱x际抢浔摹j酉卟恍⌒纳u郎掀炭陌字剑劣舻男那榛航饬艘恍残砗驼飧鋈说耐ㄐ拍苋盟涞男脑僬一匾凰课露劝伞
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得上扬。
日子平淡的流逝,朝廷围剿红花会的事情并未波及到后宫,新月即使恨的发狂也无法作出任何举动,这就是深宫女子的悲哀。好在有从尚之隆时不时的来信,为她讲述事情的发展。经过两个多月,红花会的几个龙头人物纷纷落网,只有小部分余孽逃脱了。
新月虽然为自己无法亲自手刃仇人而不甘,但也没有办法,退一步想想,能让她看到红花会覆灭,以告家人在天之灵,这就足够了。新月在克善和两个小阿哥的关心,以及每半个月一封的来信中,渐渐平复了悲伤,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
到了十六年秋,尚之隆回到了广东,为来年的婚期准备。
这么一来,原本半个月一次的通信,被延长为了一个月。新月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竟然已经无声无息的闯入了她的生活,成为了她的习惯。她竟然又一次尝到了思念的味道,不同于当初努达海出征时的牵肠挂肚、茶饭不思,对尚之隆的思念如同润物的细雨,渗透了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不激烈,却缠绵。
新月想着,也许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也是不错的归宿了。
另一边,消停了许久的他他拉努达海家,最近又闹腾了起来。
上一次因为洛林被直接赏了一顿揍,努达海家彻底遭了太后的厌弃,宗族也对他们的落魄置之不理。心高气傲的老夫人彻底收敛了心思,老老实实的窝在后宅养老了,只是苦了雁姬。
逢年过节、人情走动,雁姬还是要出面的。原本由于雁姬端庄贤淑,她在京城的贵妇圈里是深受好评的。可是由于努达海拒不纳妾,她也同时成为了贵妇们羡慕嫉妒的对象,口中虽感叹着他们夫妻情深,其实心中却难免存了等着看雁姬笑话的心思。
果然,先是家中女眷被太后怒骂,努达海遭了训斥又打了败仗,之后就是女儿被打出宫,这些事情很快在京城传了个遍。于是,雁姬再走动时,面对的是没有刻意压低的议论,和各种各样的眼神和讥笑。
雁姬是个坚强的女人,如今老夫人彻底不管事,努达海每日在家中酗酒度日,骥远伤势未愈,洛林经了一次打击也不敢出来见人,这个家全靠她一个人支撑着。可是雁姬没有怨言,这是她为人子,为人妻,为人母该做的。她也后悔没有好好教导一双儿女,没能早点察觉努达海对新月格格的心思,但她更知道自己要振作,要撑起这个家。
可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在她奔波着为家里挽回名誉时,骥远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跑出去赌博,而努达海居然趁她没有注意,带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回家,说要纳她为妾!
想着因为赊欠赌债被人打了一顿扔回家的儿子,看着每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的女儿,以及面前这个曾经对她誓言绝不纳妾,此时却拥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对自己宣告这是他的真爱的努达海,雁姬只觉得心中空茫茫一片。
泪水不知何时滑落满脸,自变故以来强撑着的身体终于经不起这样的打击,眼前一黑,雁姬直直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