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虽得洛书,却终究是人,法力低微。九婴苦修千年,疯狂暴躁,岂是他能抵挡的?一时间阐、截二教仙人纷纷前往相助,欲合诸人之力,平水患、取功德。
碧霄仗着金蛟剪,早早加入了战团;琼霄依旧自顾自地行医人间,一点一点地积攒功德。云霄记得大禹当有一枚定海神针,想了一想,还是让羽翼仙去铸。
九婴灭,水道疏,滚滚黄河水奔流入海,再以神针定住,谅也掀不起风浪来。云霄高立云端,见黄河九曲,浊浪滚滚,心有明悟,竟就地打起坐来。不多时一个大阵成型,浑黄迷眼、气浪滔天,九转百转千万转,任有漫天法力亦转不到边。她放出混元金斗,安置于阵眼之中,刹那间几乎心神不守。
九曲黄河阵!
拿金仙、困阐教、尽太极图之力方可尽破的九曲黄河阵,竟就此被自己创了出来!云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脊背上升起一丝寒意。她最担心的便是兜兜转转之后天数如常,自己一番努力皆化东流水。倘若……倘若……
没有倘若!云霄冷眼望天,银牙紧咬。
绝对,绝对不能有倘若!此时要做的,不止是自己脱身封神榜这么简单,更要在封神劫中尽全力保住截教,保住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如果她的对手不是天书,而变成了……
云霄不再想那两个字,她已经习惯了那只认关键字的天道惩罚系统,没理由再自讨苦吃。可那东西反反复复,连平心成圣都没管,平日里却又似乎无处不在,连念叨几句也不成。其中……其中是否有什么……
阎君替代后土成为地祈,其间是否又有什么……
多宝与自己成为准圣,脱劫而出;赵公明倘无意外,当也脱劫;琼霄、碧霄再不济也是金仙顶阶。金灵、龟灵、羽翼仙也已成金仙;前世记忆中截教修为最高多宝道人三尸不斩、入封神劫,截教其余人等不登金仙,只能依靠阵法取胜,似乎与此有些不符。慈航、文殊、普贤被自己提前设计出了法身,天道没理会。佛教东方世界被自己埋下引线,只怕数千年后便要被引爆,那时西方教必定已经东传,天道也没理会。可自出世以来,梢有不妥,天道便要施压,这究竟是为什么?
云霄想得头疼,索性便不想。突然之间衣袖被人轻轻拉了拉,碧霄小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姐姐,刚刚你的表情……好可怕……”
云霄回身,向碧霄微微一笑:“姐姐没事。来,这是姐姐新创的阵法,你看看?”
碧霄盯着那昏暗的大阵看了半晌,探手就要往阵眼摸去。霎时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周身法力几乎顷刻间就要被吸走。碧霄大吃一惊,头上一道白影闪过,云霄取了混元金斗、止了大阵,拉住碧霄上下打量,确定她没事后方才放心。
碧霄心有余悸:“阵眼之处方才是拿人的所在。就算有人侥幸走到阵眼处,尚未破阵而出,便已被削了三花五气。姐姐你……好奸诈!”她憋了一口气,终于说出“奸诈”二字。
如不奸诈,早被嚼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云霄叹了口气,撤了九曲黄河阵,见碧霄进境不小,很是高兴。她掐指一算,知道琼霄仍在行医,攒下的功德已令她受益颇多。羽翼仙更是一举进阶金仙顶峰,截教实力增加不少,微微松了一口气,施法将五人送回东海,自己到通天闭关处磕头认罪。通天苦悟诛仙四剑良久,云霄突然给他弄了这么个结果,也不知该拿那胆大妄为的徒儿怎么办才好。于是顺手一扔,又将云霄扔回大地,命她思己过、寻机缘。
果然通天还是希望自己徒弟变强啊!云霄感慨一声,转身向夏都走去。
不错,此时尧传位于舜、舜传位于禹,禹原有夏伯之封,故为夏王。夏王临位、定都、治理人族,恩泽千古,当封五帝之位。
云霄在夏都转了半晌,忽然听见都城之中有异动。她闪避到一边,躲开了那浩浩荡荡的车驾。车驾颇为恢弘华美,当是夏王禹出行。云霄心下好奇,便一路跟随,接连走了数月,来到了泰山。
大禹这是……
云霄吃惊地看着那九个巨大的模子,以及那不断运送上山、不断熔成滚滚铜水的巨大铜块。滚烫的铜水灌如铸模中,渐渐冷却成型。工匠们敲碎模子,露出内里精美恢弘的铜鼎来。夏王禹于泰山告天地曰:
“今吾于泰山铸造九鼎,分镇九州。鼎立中原,华夏不灭!”
刹那间风云变色,气浪翻涌,五彩霞光自天上降下,托起九只大鼎升空。天下九州各自腾起一股浓郁地气灌入对应铜鼎,九鼎亦将铜的通神力量反馈大地。九州镇,华夏延,蒙蒙黄光遍洒天地,九只铜鼎缓缓降落。
刹那间天际红霞大起,漫漫红光遍洒九天,一只三足小鼎在空中慢慢变大,鼎身刻有乾坤二字神文,正是女娲用以镇压人族气运的乾坤鼎。乾坤鼎光芒大盛,阻拦了九鼎下落,九道气浪分别自九鼎中升腾,缠绕在乾坤鼎四周,结成巨大的气茧。
气茧入鼎身,九股更为强大的气浪反馈回来。乾坤鼎缓缓旋转,圈圈气浪漾开,遍洒九州大地。
禹王九鼎自此与乾坤鼎相沟通。倘九鼎齐聚,当可施展出有如神兵的力量。若契机容许,乾坤鼎亦可为九鼎所召唤。禹王九鼎之威,可见一般。
夏王禹大喜,率臣民向天而拜。
气浪消退,乾坤鼎渐渐变小,随一道红霞消失在天际。九鼎缓缓降落于泰山之巅,巍峨尊贵,重逾千钧,承载了整个神州大地。
夏王禹即刻下令:九鼎为诸王传世之宝,得天下者必得九鼎,拥九鼎者方可执掌天下。禹王九鼎自此成为王室的象征,传夏、商、周而不灭。
云霄再度蹙眉,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九鼎传夏、商、周而散轶,史书中关于九鼎的最后记载似是春秋战国时楚王谴使者问鼎。可之后九鼎却没有半点踪迹,有人说秦王以九鼎并天下之兵铸十二金人,有人说后代一位穷怕了的帝王融九鼎而铸铜钱。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即便到了后世信息时代,九鼎在史册中依旧是“失踪”。没有出现的记载,亦没有毁灭的记载。
九鼎乃是王室的象征,为何却偏偏在东周之后便失却了踪迹?
云霄又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仿佛触到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抓不着。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害怕,那种感觉就像自己苦苦追寻着什么,到头来竟是一场梦境,水月成空。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下一刻,云霄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知道是公孙轩辕,心情微微好了一些,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女娲娘娘出动乾坤鼎,早惊动了三十三天。”公孙轩辕拧过云霄的身子,剑眉微微蹙起,“你脸色很不好,出什么事了?”
云霄轻轻摇摇头,埋首入公孙轩辕怀中,闷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害怕。”
她在害怕?莫说公孙轩辕不信,只怕告知了任何一个认识云霄的人,也是无人相信。可这一次,公孙轩辕明显感觉她并没有说慌。
“不如这样。”公孙轩辕柔声说道,“我陪你四处走一走,可好?”
云霄点点头。
二人漫无目的地一路东行,来到东海之畔。虽仍是东海,可距离金鳌岛却远得很。公孙轩辕止住脚步,神色凝重起来。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公孙轩辕与云霄驾云来到东海上空,隐约听到一丝呼救声。云霄怔了片刻,蓦地想到姜子牙收下的那缕幽魂,掐指算了片刻,转身向一片空旷的海域飞去。公孙轩辕跟随在她身后,感觉到那股气息越来越浓,也越来越熟悉,似乎是……
云霄四处张望了一眼,沉入了海底。海底之下一个奇怪的东西散发着炎气,死死压住一个透明的魂体。魂体随海水一动一动,显然是在将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外拔。他见到云霄,不由叫道:“救我一救!”
云霄往上望了一眼,海水正层层向两边分开,看来他不久就要到了。云霄有心将这人留给公孙轩辕,故意问道:“你是谁?为何被困在此处?”
“我是黄帝总兵柏鉴,为蚩尤火器所伤……”
声音遥遥传开,公孙轩辕大惊失色,加快了分水的速度。柏鉴正絮絮叨叨地述说自己被困海底的缘由,蓦地见到一位青年男子破水而来。那男子的容貌他死也不会忘记,正是自己的故主黄帝陛下!
云霄退在一边,公孙轩辕落入海底,骈指一点,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霎时间将蚩尤遗留之物消融于无形。透明的魂魄如同水母一般飘飘悠悠,叩拜轩辕黄帝陛下,隐隐透出凄切喜悦之感。公孙轩辕叹了口气,言道:“当日我遍寻你不获,又算出你已阵亡,却不想你被压在东海海底,无法脱困,却是我之过了。”
“陛下何出此言!”柏鉴透明的双眼隐约透出一丝急切悲伤,“仆臣今日得见陛下,更为陛下所救,实为仆臣三生之幸!还望陛下不嫌,准仆臣侍奉左右,以谢陛下知遇、救命之恩。”
公孙轩辕隐隐有些自责,却开口道:“你已身殁,自该投冥界而去,如何还能留在世间?”他想到地府阎君,眉间隐有一丝不悦。
“柏鉴尊陛下旨意。”琉璃般干净的魂魄飘飘悠悠,出了东海,直往地府而去。云霄突然间想到清净福神之位,分出一丝神念,随柏鉴而去。公孙轩辕亦如此,不过他只是担心蚩尤为难。
柏鉴顺利投胎。
虽说清净福神兼封神台包工头不是什么好位子,可毕竟也是封神榜上留了名的――虽说此时各凭气运上榜,柏鉴尚且榜上无名――可她,是否还遗漏了什么?
倘若柏鉴因此得以逃脱,那么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