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笑笑,说道:“太一不必多礼。太一与夫君日理万机,今日为何会抽空来此?”
小金乌们见叔父来到,都乖乖停在侍女怀中不动了。
太一无奈,只得娓娓道来。前些日子巫妖二族刚刚打完一架,战后清点兵将,却不见了英招、白泽与商羊。诸妖无法。太一只得来求羲和,请她用太阴镜照上一照。太阴镜与太阴星同源,是羲和用自身精血与太阴月华之精炼制的一件奇宝,凡月光所及之处均可照见。虽不及日后昊天镜之威,却也非同小可。
羲和闻言,遂取出太阴镜,神念牵引英招、白泽、商羊,往洪荒大地上照去。奇怪的是,镜中气流翻涌,却丝毫不见三人踪迹。羲和静静一想,言道:“而今洪荒之上,月光不及之处有二:其一为九幽血海,其二便是祖巫殿。巫妖大战一场,三位妖圣不会无故前往血海冥河之处,九成九是被拘在了祖巫殿中。”
太一蹙眉:“这可有些难办。英招等人脱身不得,显然已被牢牢控制;还需设法相救才好。可祖巫大殿被浊煞之气包围,寻常妖族一旦靠近便被撕得粉碎,难道……”难道要自己亲往?
羲和再度施法,操纵太阴镜向大地之上照去,片刻之后微微诧异:“十二祖巫尽在不周山。”言下之意是祖巫殿并无祖巫在场,正是救人的大好时机。
云霄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柔声说道:“我去。我身无妖气,不会被巫族觉察。”
“不行!”太一断然拒绝,他便是亲自前往祖巫殿也不能让云霄涉险,大不了再打一场就是,“祖巫殿非同小可,你又何必搅进这场争端?”
云霄苦笑:“你觉得,我还能置身事外么?”她不能帮任何一族打架,但救人还是可以的。只要做得不过分,三清也不会出手阻止。况且……“你既为东皇,自当居天庭,总揽万事,如何能够四处奔波?”
太一听闻“你觉得,我还能置身事外么”,心中一阵柔软。
羲和亦道夫君此刻必定忙得焦头烂额,太一当为他分担些才是。云霄非我妖族,修为臻至金仙顶峰,较妖族上下而言,前往祖巫殿最是安全不过。
太一无奈,只得应了,自腰间取下一块牌子递给云霄:“他们看了这个,自然会跟你回来。”云霄见上面尽是太古妖族密文,想来是东皇的象征,就接过收入怀中,转身欲走。
一只手蓦地被太一紧紧抓住。
云霄回头,轻声说道:“放心,我定会平安将他们带回。”侧身避开羲和,向太一展颜一笑。
太一叹息一声,放开云霄,目光灼灼:“不可逞能。”
“知道了。”云霄柔柔一笑,化做一道白光,霎时间到了洪荒大地。身前祖巫殿气势恢弘,竟与妖族天宫不相上下。云霄思忖片刻,打开天眼,透过祖巫殿周围汹涌的浊煞之气向内望去。
殿内十二尊祖巫塑像林立,俱依各大祖巫真身所塑,凶煞无比。后殿隐隐有缕缕妖气透出,两男一女委靡在地,正是英招、白泽与商羊。三人周围围了数位大巫,祖巫们却不见了踪影,想来还在不周山。云霄拣了煞气最稀薄的一处,双手蒙上一层青光,用尽全力一撕,硬生生将煞气撕破一个口子,纵身而入。
那股煞气是祖巫们闲来无事在殿外布置的一团气流,本为妖族来犯时作预警之用,不成阵势;何况云霄本身充盈着一股纯净的仙灵之气,于“破”之法更是熟稔无比,故而顺手就撕开了煞气,直往后殿而来。
后殿诸人见突然之间多了一名女子,大惊。
云霄见周围看守的大巫个个肌肉盘虬、手握腾蛇,明显有上天入地之能,兼肉身强横无比,硬拼起来恐怕自己讨不了什么好去。为首之人珥两黄蛇,握两黄蛇,周身弥漫着浓郁的土之气息,显然是后土一部。云霄盯着他看了半晌,口中喃喃自语:“后土生信,信生夸父。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
后土尚未成婚,不可能去生什么“信”,想来又是洪荒中人牺牲修为以延续血脉的法子。夸父见这陌生女子瞬间便道出自己的来历,自己却连人家的根脚也看不清,不由上前一步,喝问道:“汝乃何人?为何擅闯祖巫殿!”
“擅闯祖巫殿者死!”一位不知姓名的大巫喝道,面相凶恶至极。
云霄探手入怀,取出一块非金非玉、非铜非铁的牌子,纤细的指头抚摸着上头妖族密文,看见三位妖圣面露惊喜,遂慢腾腾地开口:“来意嘛……尔等顷刻间便能知晓!”
“尔”字一出,云霄便伸出双手将英招、白泽抓起,利用定海珠撕裂空间,直往天上甩去。 “晓”字语音未毕,云霄竟又返回后殿,素手一探,抓起商羊,故技重施,撕裂空间欲去。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一众大巫谁也没料到云霄会突然出手抢人,一时间竟无一人出手拦她。
云霄带着商羊在异时空中穿行,却发现好好的一重空间化做了千万重,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她气息一滞,连同商羊双双跌落祖巫殿,一颗散发了五色毫光的子在手中滴溜溜转动,光华明显黯淡了许多。
云霄叹了口气,望望旁边反应过来的大巫,挥手在自己与商羊身边布下阵法隔开攻击,无奈地开口:“帝江祖巫既已到来,为何不肯现身相见?”
后殿上空传来一阵桀桀怪笑,一男一女现出身来。男子一身红袍,好好的手指偏要化成利爪;女子身着土黄宫装,面显温柔敦厚之色。殿内诸大巫纷纷下拜,告罪不已。
能破须弥芥子空间,修为又高过自己的,洪荒之中唯空间速度之祖巫帝江。是以帝江果然现身,云霄丝毫不感到意外。可后土……
岂料非但后土,片刻之后西方金之祖巫蓐收亦来到。一时间三大祖巫亲临,周围又有不少大巫,云霄终于开始担心起来。她望了一眼商羊,商羊却是面色如常,微微笑道:“多谢仙子救我二位兄长。仙子非我妖族之人,本不该涉险;此番遭难实为我妖族之过。仙子无须担心,商羊当尽全力助仙子脱险。祖巫虽有准圣之能,可我妖族自爆之力依旧拖得一时三刻。”竟是抱了必死的念头。
“我本为救你三人而来,如何能让你为我身死?”云霄向商羊一笑,“我等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妄想!”夸父暴跳如雷,“三位祖巫大人在此,尔等还敢造次!不如就此杀了,灭掉元神,看他帝俊、太一如何收场!”
元神?
后土眉头微微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云霄知道巫族只修肉身,不修元神,不识天数,这才造下诸多业力;偏帝俊、太一有建立天庭的功德在手,本身也是好强之辈,数千年间竟就此与巫族争斗不休,谁也服不了谁,这才引发了千万年后那场大劫。不过现在要紧的是……
云霄支颐想了片刻,在帝江开口之前慢慢说道:“我似乎记得,巫族煞气――尤其是祖巫殿外的煞气――对妖族很是敏感,还是妖族的克星?”
“不错!”夸父神色傲然,狠狠瞪了商羊一眼。
“既然如此……”
云霄慢悠悠地割下商羊一截长发,慢悠悠地在手里团成一团,炼出浓郁无比的妖气。包括帝江、商羊在内的一众人等都被她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祖巫殿外的煞气感知到这股妖气,竟一时间翻腾起来。
云霄在帝江的利爪上扫了一眼,身形微微一晃,一股浓浓妖气伴随道道残影向祖巫殿上方奔去。殿外煞气大多被吸引到了上方。帝江见云霄又要逃离,惟恐她再度撕裂空间,便亲自飞身而上,利爪划开空间,将那团妖气牢牢抓住。霎时间商羊周身光芒大涨,形成一个淡淡光罩,瞬间不见了踪影。
帝江发现手中不过一团乌丝,不由大怒。这女子用妖气将煞气引向上方,明显是要让那妖圣顺利从地底离开;可此间后土身怀土之法则,法力臻至准圣境界,她二人不过大罗金仙,竟妄想就此逃离,可谓班门弄斧,不自量力之至!
后土眼中微微有了些许恼意。她伸手一扬,大地霎时间化做层层土色屏障,拦住了两人去路。帝江见后土出手,也就与蓐收站在一旁看戏。祖巫自诩盘古后裔,身旁又站了诸多大巫,决计不可能出现两位祖巫围攻两个小小金仙的局面。何况后土修为高出那两名金仙百倍。有她出手,哪还能有漏网之鱼?
帝江破掉妖气,大殿再度为浊煞之气所包围。商羊已经借机脱离了煞气范围,虽然被后土拦截,却无大碍。云霄暗喜,于电光火石之间撕裂空间,瞬间便到了祖巫殿十里之外。
由于这次距离太短,帝江又托大,待觉察到云霄、商羊脱身而出时已经阻拦不及。蓐收大喝一声,瞬间便带领大巫们来到殿外,赶在云霄、商羊上天之前,纯正的庚金之气裹挟一道白光直直劈下,竟欲将二人一举灭了神魂。
蓐收一出,帝江、后土便不会再出手。云霄暗忖庚金不离五行,遂扬起一枚火晶,生生挡住了蓐收劈下的白光。可她终究无法如孔宣一般扇出南明离火;虽能抵挡,却无法全身而退。
商羊眼中光芒大盛,现出原身来,却是一只一足青鸟。青鸟对准火晶双翅连扇,一股股纯正的南明离火携带着滚滚热浪扑向蓐收。凤鸾赠云霄火晶时自身也已经是准圣修为,恰与蓐收相当;虽然火晶由商羊使用,威力稍减,但南明离火毕竟为凤凰一族绝技,非同小可,直逼得蓐收只剩下招架之力。
商羊对付蓐收,大巫们自然就由云霄收拾。大巫修为不算太高,但胜在身体强悍、战斗力高昂,一时间纵是金仙顶阶的云霄也难以脱身。祖巫殿内剩下的两位祖巫明显已经觉察有异,片刻之间便能赶出。云霄、商羊二人不由焦急起来。
此时三十三天之上突然洒下一股纯净的星光,一团团太阳真火毫无顾忌的降下。大巫无法抵挡星光,蓐收亦无力从纠缠的太阳真火中脱身,竟眼睁睁地看着云霄取回火晶,裹了商羊逃掉。
星光与太阳真火自然是太一的手笔。
帝江、后土终是迟了半刻,出殿之时云霄、商羊已经毫发无损地来到太一面前,再也无法追赶。帝江暴跳如雷,后土却望定了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云霄带了商羊来到太一跟前,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太一顾不得商羊,拉过云霄上下打量半晌,确定她没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云霄交还太一腰牌,商羊却已跪下告罪:“末将无能,望陛下惩治。”
我费尽心思带你回来,可不是让你回来受罚的!云霄腹诽。太一望了望商羊,漠然开口:“去找妖皇陛下与妖师,补全周天星辰之数。”
商羊称是,退开。云霄望着那淡青色的纤细背影,心中冒了尖尖的好奇心再也压抑不住:“商羊可与凤凰一族有渊源?”
“商羊的原形是凤凰旁支毕方。”毫不意外地看到云霄眼里的愕然之色,太一又道,“诞生之日其母与龙族大战,被龙族打伤,吸纳了过多的水、木二气,方才变成这般模样。”
变异的毕方?难怪能操纵南明离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