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山庄,陆小凤先是按预先设计好的一切,待花满楼醒来,便用江南霹雳堂的火云霹雳弹炸开房顶逃出生天;接着便同焦急的花满楼一起赶到桃花堡;然后顺理成章的引出花老爷,解释囚禁花满楼都是他老人家的主意,因为铁鞋这老东西果然没死,还扬言寿宴那天要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为了保证花满楼的安全,花老爷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花满楼闻言,果然表示自己已非小孩子,这次一定要亲手抓住铁鞋,了结多年宿怨。
至此,这场人人都有份的大戏,正式开场。
只是花平惨了点,同样都是听吩咐跳大神,别人都好吃好喝好待遇,唯独他,先是因为用迷药的缘被陆小凤一顿胖揍,接着又被差点挨上花满楼的一顿拳打脚踢。
桃花堡,顾名思义,桃林芬芳满园,虽然繁花时节已过,然,亭台楼阁精致,近山葱郁,竹茂叶稠,仍是不失好颜色,让人留恋。
毕竟,连金九龄都挑不出毛病的地方,风景必是极美的。
“贵府造的院子真好,让人流连忘返啊。”
远处,金九龄阔步迎面而来,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花满楼挥扇迎上去,
“金捕头大驾光临,舍下忙乱,招呼不周,还请海涵,来人呐,请金捕头在紫微阁住下。”
温和而不失礼。
陆小凤却只是冲金九龄暧昧不明的笑笑,两人也算是老朋友了,眼神交流融汇,似是交换了些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
“陆小凤,不喝一杯吗?”金九龄一把拉住陆小凤的手,要说这两人最对脾气的地方,那不是查案,而是喝酒。
陆小凤眉毛一挑,
“大宴三天,难道没有机会么?”
的确有的是机会,只是陆小凤转身那一瞬间便明白,金九龄这次亲身前来,绝非祝寿那么简单,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便是跟自己一样是前来查案的。
自来查案都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陆小凤不由一阵可惜,只是不过须臾感叹,刚才在不远处的花满楼,已经消失了踪迹。陆小凤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花满楼去寻谁了,心道除了龙葵,还有谁能让呆子这般牵肠挂肚。
只是徒留陆小鸡一人在这硕大的庭院中,寂寥的很啊。
此时龙葵已随夫人住进桃花堡,晨曦初露,龙葵卷了水晶珠帘,正伏在案前细心的花一副百子拜寿图,花老爷过寿,龙葵却拿不出什么贺礼,想到自己画艺或可拿得出手,因而小心翼翼的描画,只念花如令喜欢,哥哥也会开心。
珠帘动,淡淡花香入鼻,那样熟悉的气息。
龙葵知道哥哥会回来,却没想到这样快,毓秀山庄和桃花堡相隔四十余里,只看花满楼眼下那片乌青便知,哥哥昨夜无片刻安枕。
“哥哥。”龙葵起身那样急,衣袖掀翻了桌上的丹砂,白瓷碟片内殷红如血眼看要碎在砖石上,花满楼足尖轻点,衣袖微旋,一招流云飞袖使的优雅,将那碟朱砂救下,更免得见脏龙葵的衣衫。
他看不见龙葵的脸,只是轻轻握过那女孩的手,冰冷没有脉搏的手,他却知道,其中传递的爱与讯息,却轻声只道三个字,
“我都好。”
只这三个字,让龙葵那颗终日悬着的心慢慢落定,
他了解龙葵,太了解这个傻丫头,他不愿意龙葵为自己忧虑,因而即便此刻心中藏了再多压抑,也终是一句,我都好。
而龙葵深刻的明白,花满楼怎么会好,在记忆里,哥哥从来都如冬日暖阳般,带着可以感染旁人的乐观豁达,她怎么也忘不了第一次挽着哥哥的手,行走在江南青石板路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撑着一把水墨丹青的油伞,一步一步,让阳光的阴影落在脚后,哥哥的笑就在眼前,从来没有变。
如今花满楼依旧在笑,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龙葵注意到其中那抹越来越隐忍的担忧,这是龙葵第一次知道,哥哥心里,还有解不开的结。
“什么都不需要为我担心,小葵,我只要你开心的笑。”
这是现在花满楼唯一能宽慰龙葵的,脸上一凉,却是小葵抬手抚上花满楼的脸,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那硬挺的鼻翼,唇,脸颊,最终停在那双眼睛旁,那样好看的一双眼,眸子却是黯的,
她终是知道的,花满楼聪明,明白既然母亲接纳小葵,便不会隐瞒任何东西,只是,他宁可小葵永远认为自己天生目盲,也不愿意小葵知道自己是被人所害的真相。
因为痛苦,或是果然此生都要背负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他情愿一人承担。
“哥哥,还会,痛吗?”龙葵的手,一直停在花满楼眼前,她说的很轻,一点也不敢去想像剑刃刺瞎双眼的那一瞬,只想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哥哥的伤口可还会疼。
花满楼突然笑了,云淡风轻,
“不会痛,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
拍拍那颗小脑袋,花满楼扶住龙葵的肩膀,顺势将龙葵抬起的手拂落,他不能,也不敢在让龙葵这样亲昵的触碰的自己,花满楼不是没有自控力,只是几多事实证明,在龙葵面前,花满楼的那份自信往往打折,且一折再折。
况且,人在脆弱的时候,自控力总比平日更弱些。
无奈,龙葵却不懂花满楼的心思。
逐渐东升旭阳,将带着雾气的光华投进屋子,形成一道道漂亮的光束,带着氤氲的花叶清香,龙葵的手臂被花满楼握住,几乎动弹不得,她摸不到哥哥的脸,也碰不到他那双眼睛。
女子突然垫脚仰起头,花满楼始料未及。
龙葵轻轻吻上那双眼睛,柔软的唇,带着清浅的香 ,凉润的感觉,仿佛将当年那份永志难忘的灼热之苦淡去。
那一瞬,分离之苦,重逢之喜,爱之辛,念之切,皆一涌上,让龙葵只想放肆一回。
花满楼的呼吸几乎碰到龙葵细腻的颈项,双手仍然桎梏龙葵那双玉臂,然情到此处,他已不知到底是否该放开。
终是硬着心肠推开那个女子,却听龙葵笑着道,
“哥哥,其实小葵好想你能看见我的脸,这样,下辈子,你也许,就不会又忘了我……不过没关系,小葵不懒,我可以重新找到哥哥,让哥哥重新认得我。只是怕,哥哥忘了我以后,便懒得再记起……”
鬼是没有眼泪的,所以小葵只是笑,
“所以哥哥,你再多摸摸小葵的脸好吗?”
再硬心肠的人,大概也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女子,花满楼本便不是硬心的人,所以,既然早已决定不放手,她注定是他的,放肆,便放肆吧。
轻轻抱过龙葵,
“当然,我看不见,却总要记得你,只是,小丫头记住……”轻轻靠近女子耳旁,花满楼从提及这样的敏感,只微声一句,便让龙葵红了脸,
“吻,别比我主动。”
所以,当迷路的陆小凤不小心闯进来时,实在装上一幕尴尬,缠绵细吻,他怎么也没想到,平素那个温润有礼的花满楼,也有这般风流的潜质。
可惜这不知好歹的陆小鸡,虽然连声道着对不起,却就是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反而倚着门框,一副要看后戏的模样。
花满楼既然敢做,便不怕人知,微笑一下,
“想不到陆兄还有这种偷看的嗜好。”
“我这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吧。”陆小凤咬文嚼字,
“看完还不走?”面对这样的流氓,花满楼无奈道,龙葵已经将脸埋在花满楼怀里不肯出来了。
可见损友,果真是不能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