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意珂在走回住所的路上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没想到他敢来找她,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那头人似乎忘记之前所有的恩怨,匪夷所思的熟稔,“我是上次在伦敦与你有一面之缘的向皓。不知道你能不能赏脸见个面?”
梁意珂冷淡而疏离,“最近不太方便。”最近她四面楚歌,暂时不想跟向皓撕破脸皮,正面成为敌人,但也不意味着她已原谅他。
向皓说,“这个我知道。我之所以打这通电话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共同利益,可以合作。”他故意停顿一会,徐徐地说,“沈朝因做了件很蠢的事情。那样做只会惹怒陆信诚。”
梁意珂皱眉,不喜他用轻慢的口气批评师兄,她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有何高见?”
“要看你要什么,我才能对症下药不是吗?”向皓打着太极想等梁意珂主动透露口风。
短短一月余的时光,梁意珂急速被催熟,已不再是那个单纯不设防的女孩。她多留份心思,反问向皓,“我更想知道你能给我什么?”
向皓说,“一笔不菲的钱,数目保证你满意。”
梁意珂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你以为我在乎的是钱?”他们一个个把她当什么,穷人就没自尊,没感情吗?
居然被嘲讽,向皓不悦,但没表现出来。他耐下性子问,“那你想要什么?”
梁意珂没回答,转而问,“如果我不想跟你合作的话,你会怎么做?”
向皓默了一秒,缓声道,“那么明天你家乡的晚报上就会刊登出你的怀孕病例单。相信一定会特别轰动。”
直白不加任何粉饰的威胁。梁意珂静默,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父母亲人知道后会有的反应,她不敢想。可如他所愿对付陆信诚,梁意珂也不可能参与。她刚刚同陆信诚正式谈完。现如今,先采用缓兵之计。她假意为难地说,“我明后天要参加考试·······这样吧,一切等考完试再说吧。”
向皓那头沉寂,似乎在思量她话的真实度。过了会,向皓说,“那就这么定了。”
返回市里的宽阔大道上,陆信诚开车的速度极快,风驰电掣般驶过一个个弯道,路面扬起一阵灰尘。他还是未从方才的见面中恢复,那才是梁意珂的真实面目吗?外表虽柔弱,内心却坚强,不是他之前所以为的能用捡钱摆平的那一类女人――他从未接触过的那一类人。
陆信诚出生时,他父亲已是j省w城市长,位高权重。他记事起就被人追捧,簇拥。想要某样东西不需他动手,自会有人双手奉上。因在陆氏家族中排行老三,于是人送外号“三少”。当年在w城谁一提自个是三少的人,其他人立马对他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也因为此陆信诚这样的人,从小到大身边围着的要么是站在同等高度的人,不惧怕他的背景;要么是对他所求的人。剩下的那些人或因厌恶他或因害怕他,基本平时连走路绕开他十米以外。心高气盛的陆信诚自然更不可能主动去结识这些生活圈之外的人。
第一个闯入他世界的陌生人竟然是梁意珂,还是一个女人。
自认修炼得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陆信诚破天荒地乱心了。他积累起的认知正被梁意珂从根基狠狠敲打。
沈朝因电话不接,郭芷蔷亲自去逮人。家里只剩梁意珂一人,在书房复习明天的考试。翻看书籍时,却一个字入不了脑子,全在眼睛里游荡。她托着腮望着窗外,听到蝉趴在合欢树嘶鸣。
思索一会,用书桌上的座机给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打了个电话,是妈妈接起的。
梁意珂没来由的鼻子泛酸,“妈,是我。”
“可可啊。”梁妈妈没听出女儿的不对劲,关切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爸早上还在唠叨你该放暑假了。”
梁意珂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后天晚上的火车,大概要大后天的早上□□点。还是老一班车。”
梁妈妈惊喜,“你不是说要实习的吗?不实习回家住也好。下半年你就是大四,也没什么时间再发长假。趁着这次在家里好好住段时间。”梁妈妈中断一下,“你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他也不肯从山里搬出来,全靠你奶奶跟邻居照应。你早点回来也好。”
爷爷已过古稀,身体每日愈下。梁意珂更是难过,“我会的。”她迟疑一会,反问道,“妈,老家那边最近有没有关于我的传闻?”偏僻小镇资讯落后,梁意珂怀揣希冀。
梁妈妈不解,“没有啊。怎么了?”
梁意珂心里悬起的石头安然落下,“没事。”幸好,在国内她从未接受过记者的采访,因而知名度不高。事情只在s城轰动,她就安心了。
梁妈妈觉得女儿有点奇怪,关切地问,“你真没事?”
“真没事,”梁意珂说,“我明天要考试,去看书了。你帮我跟爸爸问声好,让他多注意休息。别太辛苦。”
梁妈妈放心了。“去吧,好好看书。回家前,再打个电话。”
“知道的。”梁意珂缓缓挂上电话,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到正午十一点。已近午饭点。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查看食材,决定午饭的餐谱――排骨鸡蛋面。刚把排骨洗干净放进高压锅,居然听见郭芷薇的大声讲话声音。梁意珂狐疑地走出去,她不是在香港拍戏的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走到客厅,郭芷薇拖着两个大大行李箱站在门口。她看到梁意珂时利落地挂掉电话,整个人拉着箱子走进屋,直直躺在沙发上,舒适地喟然一声,“我终于到家了。”
梁意珂呐呐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郭芷薇横眉,粗声粗气,“这是我家,好吧。”
梁意珂叹口气,帮她倒杯橙汁,“人家全剧组肯定恨死你了。说不定明天报纸就写郭芷薇耍大牌,难伺候。”
“呵呵,”郭芷薇揉着梁意珂的脸,“看你心情不错嘛。还知道开我玩笑。姐姐我回来看你,也不知道感激一下。”
梁意珂毫不犹豫地说,“我感激你。”
“一点诚意都没有。”郭芷薇手扶上她的肚子,“最近感觉怎么样?”
梁意珂说,“除了晨吐就还好。”
“胃口呢?”
“还不错。早餐就吃了两顿。”梁意珂如实回答。
“现在你是两个人该多吃点。”郭芷薇说完,沉默一会,猛地叹口长气,“你呀,也勇敢得太过分了。记得第一次见你的事情。那时你与我同拍一场戏,你一直一直卡在一句台词上,ng二十多遍还是过不了。我特想发火,可你两眼泪汪汪,极其怯弱地望着我。然后,我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谁会跟个小孩制气呢?”
梁意珂撇嘴,“你没这么大度好伐?从那以后,你都逼我在对戏之前背一遍台词。而且你那时的脸拉得老长老长。”
郭芷薇乐,“发现原来你也会记仇的嘛。”
“那是,我又不是痴呆。”梁意珂对郭芷薇说,“向皓想找我对付陆信诚。”
“别理他。”郭芷薇说,“他不是陆信诚的对手。”
“但要是不答应,他会把消息散步到我老家。”梁意珂低低地说,“我家地方小,规矩却多。”
郭芷薇沉吟,“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话说回来,陆信诚那边怎么样?”
“差不多吧。他只是被宠坏的大少爷。”梁意珂说,“我担心的是向皓。他确定孩子是陆信诚的。所以不会简单放手。”
郭芷薇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尔后宽慰她,“这事我会想想办法。你不是还要考试吗?学生要以学业为重。尤其你现在的状况,成绩更不能落下。”
梁意珂点头,“明白。”
趁梁意珂午休时,郭芷薇打电话给陆信诚。她刚提出见面的要求,陆信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还挺让她意外。
地点就约在陆信诚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郭芷薇是知名演员,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低调分外重要。郭芷薇来到陆信诚的办公室,不绕弯子地说明来意,“三少,你该把向皓这个麻烦解决掉。”
陆信诚看着她,“凭什么?”
罪魁祸首的他,反倒理直气壮。郭芷薇火腾地冒出来,顾不得他家是何背景,质问他,“三少,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梁意珂吗?”
陆信诚一怔,脸色不好看起来,拧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是,一向只有你三少看不上的人,没有你得不到的人。”郭芷薇顿了一下,冷声控诉他的所为,“你以为失去清白的梁意珂多么想告你强bao罪;你以为她打落牙齿和血吞是多大的痛苦;你又以为她忍受多大的屈辱决心生下这个孩子。有权有势真的好了不起,把自己看得多贵重,把别人看得特低贱········”
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大声痛骂。陆信诚被强势的郭芷薇震住,哑口无言。
郭芷薇平息一下怒气,恢复到冷静的语气,“现在向皓来找梁意珂,威胁她要她一起合作攻击你。梁意珂拒绝了。”她顿了一下,“我的话就到这里。你下一步要怎么做是你的事。但也以后别怪我们把你拉下水。”话说完,郭芷薇用力地甩上门走人。
陆信诚被当头棒喝,如被冰冻住般,坐在椅子上动也不能动,唯有目光深沉地盯着红褐色办公桌面。早上被梁意珂的震惊,下午被郭芷薇训斥。今天还真是不同的一日。郭芷薇的每一个字都敲进他的灵魂深处。陆信诚愕然发现他确实欠了梁意珂太多。尤其在她还回那一百万之后,他欠下的更是无法计算。
许久之后,陆信诚才动弹了下,拿起手机,按下号码,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向皓,出来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