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因姑姑和姑父先去了约定的餐厅,之后薛露和张洹是自己打车过去的,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慢慢往前行,等他们到餐厅时,已经是四十来分钟之后了,而且最后一段路,两人还是走过去的,因为前面堵车,步行比坐车快得多。
宴请的是赵臻这样的大人物,姑姑和姑父是定的一个非常好的馆子,薛露和张洹到门口,站在门里等他们的姑姑赶紧出来拉他们进去,而且交代道,“赵先生他忙,好不容易争着在他有空的时候请到他,上次露露你生病,他帮忙安排病房和医生,之后还帮忙介绍中医,那中医老大夫给看病还不收咱们诊费,怎么能不好好谢一谢,一会儿你们要知道多说些话,特别是露露你,一定要敬酒道谢,知不知道?”
姑姑和姑父是早先就借着要向赵臻道谢而邀请他吃顿饭的,但赵臻一直说他忙抽不出时间,这不,约了好几次,这才约上了,就是这个晚上。
是在姑姑说这一通之后,两人才知道姑姑嘴里所说的赵先生原来是指赵臻。
张洹当场神色就变了变,简直想转身就走,只不过是被姑姑把手拽着的,没办法挣脱她而离开,于是只好心情复杂沉重地跟着走。
张洹这几天冷静下来后,想到赵臻就脑子里一团乱,和赵臻之间的身份差距,让所有知道两人关系的人,都认为他是卖给赵臻的,这让他非常难受,本来是平等的爱情,为什么偏偏自己要比他低一等。
张洹年轻气盛,又一贯高傲惯了,哪里能够忍受这些。
他真的有想再不和赵臻联系了,也许两人就慢慢地互相淡忘了。但是,真的要割舍,又是那么疼痛。
他这些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精神不佳,总是发呆出神,食欲也不好,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低靡的忧郁状态中,他想改变自己的这种状态,但是无论怎么做都无能为力。
薛露在和她妈妈说话,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张洹的不对劲,而张洹也就这样被姑姑带着进了餐厅里。
薛母带着外甥和女儿的时候,她是非常骄傲的,因为两个孩子都是这么引人注目。
她甚至感受得到她带着张洹和薛露上楼的时候,服务生和别的客人对他们的打量,那是一种含着赞叹和羡慕的神色,这能够很好地满足她作为家长的虚荣心――她的孩子是最棒的。
定的是一个小包间,里面布置得非常雅致,因为薛露他们没有到,赵臻便和薛父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都带着笑,似乎非常开心。
门打开,姑姑把两个孩子先推进房间,然后还抱歉地对赵臻道,“路上堵车,这两个孩子,硬是晚了这么久才来,赵先生本就时间宝贵,还要劳您等……”
赵臻听到开门的声音,就抬起了头来。
张洹站在薛露的身边,眼睛清冷地往包间里扫了一眼,赵臻看到他,心就是一颤,眼神几乎要泄漏对他的感情。
他看得出,张洹精神不大好,神色略微憔悴,微蹙的眉头让他显出忧郁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淡淡扫到赵臻身上的时候,更是让赵臻无法控制,他真想将他紧紧抱住,狠狠亲吻他,
张洹看到赵臻,有一瞬间想要后退逃跑,但最后还是只能走上前去。
赵臻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那深邃的眼睛里含着的东西,却让张洹心隐隐作痛,因为他感受得到,赵臻的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似乎要将他刻在灵魂里一样,那样用力,那样深刻,却又缠绵而深沉。
薛露笑着,礼貌地上前去和赵臻问了好,“赵叔叔,谢谢你上次的帮忙了,又给介绍了一位好大夫给我,吃了药之后,我身体好多了。”
赵臻笑着回了几句,又看向张洹,张洹在大家的目光下只好呐呐地和他问了好,也不看他,问好后就把脸转开了,于是还被姑姑在后面轻拍了一把。
姑父和姑姑都觉得张洹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在贵客面前也这样一副寡言沉默的样子。
姑姑还对赵臻道歉起来,“张洹这孩子吧,是非常聪明的,就是不喜欢说话,嘴拙,赵先生您还别见怪。”
赵臻已经站起了身,就像一个长辈一样地,慈爱又温和地过去轻轻拍了拍张洹的肩膀,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坐下吧,坐下吧,想来都饿了,早点上菜吃饭才是正事。这老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特别是他们这些小孩子,更是经不住饿。”
赵臻说着,目光就放在张洹的脸上,张洹被他看着,眼神微微闪了闪,将脸不自觉得转开了。
也许姑姑发现了赵臻和张洹之间的些微其妙的气氛,于是赶紧接了赵臻的话,并且延请他上坐。
因为赵臻的要求,张洹坐在了赵臻的旁边,下手坐的是姑姑,赵臻的另一边,则是坐的姑父,然后是薛露。
之前菜便点好了,坐下后,就让服务生上菜。
张洹一直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姑父和姑姑则有很多话题和赵臻谈天,边吃边敬酒,从股市谈到房市,然后又谈孩子的教育问题。
赵臻并没有什么架子,和姑父姑姑谈得很投机的样子,这让姑父姑姑两人简直是受宠若惊。
张洹没有什么食欲,吃得很少,赵臻看到,就心疼起他来,便让服务生给换了一双筷子来,给张洹夹了一块甲鱼裙边,但怕显眼,同时又给薛露夹了一块,还道,“这甲鱼最是滋补,孩子们学习辛苦,吃这个好。”
他的举动让张洹愣了一下,然后和薛露都说了谢谢,闷头吃起来。
而姑姑和姑父则因他这话又说起赵臻更辛苦什么的,给他敬菜。
张洹吃了一会儿,就起身去卫生间,正低头在男洗手间里的洗手台前洗手,突然感受到有人从身后靠近自己,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赵臻。
张洹微皱了眉,转过身来对着他,道,“这样站我身后做什么?”
赵臻也皱了眉,眼神微沉,道,“这几天没好好照顾自己吗?怎么这幅模样。不好好吃饭,胃病犯了,下次又受罪的时候,你就知道难受了。”
张洹把脸微微转开,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轻轻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赵臻想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赶紧往旁边退了一步。
赵臻正想说些什么,已经又有人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张洹赶紧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赵臻在水台洗手,心想张洹又变成最开始和他相处的那种沉默躲避的态度了,不由心中发闷。
赵臻回到包间里,看到张洹已经坐在一边休息的椅子上用手机,也不知道是在和谁发短信,那手机并不是赵臻送他的那一款,而是他之前的那个老手机,而薛露的手上,却拿着他送给张洹的那一只。
赵臻坐下,姑姑和姑父又开始和他说话敬酒起来,因为赵臻多看了张洹几眼,姑姑就叫张洹过来给赵臻敬酒。
张洹不得不走过来,亲自给赵臻斟了酒,赵臻去接酒杯时手又触碰到了张洹的手,在和张洹有那么多次肌肤之亲同床共枕之后,此时只是轻轻地碰到了手,赵臻却又体会到了第一次在餐厅里碰到张洹的微凉的手的感觉,心跳微微乱了。
张洹这次也同样因为他的触碰而手轻颤了一下,但他压抑住了,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捧着酒杯对赵臻敬酒,道,“祝赵叔叔您身体健康,生活如意。”
赵臻笑着道,“你也是,要好好注意身体。”就那么一口把酒喝了,张洹也把酒喝了。
薛露也坐过来给赵臻敬了酒,然后问了两句赵昶的情况。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才完,饭后,赵臻对姑父说道,“我有一件小事要和张洹谈一谈,占用一点他的时间,到时候,我让司机送他回去,你们还不要介意。”
姑父赶紧道,“赵先生要和他谈话,那是他的福分了,占用一点时间算什么。到时候让他自己回来就行了,不用劳烦送他的,他是个大人了,路上还怕丢了么?”
说着还笑了几声。
而赵臻则看向张洹,张洹神色淡淡的,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嘴里答道,“嗯,我知道了。”
姑姑和姑父都是非常高兴地将张洹交到了赵臻的手里,只是薛露有些担心地多看了张洹几眼,想说什么又没说,被她的母亲拉着走了。
张洹之后上了赵臻的车,姑姑他们因为喝了酒,不能酒驾,将车寄在了这里,打车回去了。
司机缓缓开了车出去,车汇入车流之中,路边的灯光和其他车灯闪烁着,形成一条光芒流动的河,而张洹觉得自己就是这河流里沉浮的一粒河沙一般,渺小而又不知将要去往何方……
赵臻看了望着车窗外的张洹一阵,张洹这副忧郁的样子让他心疼,他不由得伸手将他搂住了,而张洹并没有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