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下家中地窖粮米菜蔬肉果,望舒很是满意,库存至少能撑上两天。
因为望舒下厨一向质量保证,几位上仙逐渐倾向重量不重质,更在乎自己吃饱与否,而对味道素材不大挑剔。
当然若是望舒心情甚好,心血来潮捣鼓点花样美食出来,自会引得举家欢庆。
比方说今天午餐过后,望舒端出食盒,两样饭后小菜:绿豆饼和酸辣凉粉,凭自己口味各取所需。
可怜泰平平日甚少进食,今天又遇上甜软香糯的绿豆饼,自然迅速吃尽自己那份,余下时间端坐在椅上眼巴巴的望着仲晨手中的点心盘子。
二王子声称短时间内不能吃辣,今天挑了甜食,才吃下一块,便在麒麟的灼灼期待眼神下败退,将盘子递了出去。
泰平欢天喜地的飘过来,又坐回去。捏着点心,小麒麟喜不自胜,“谢谢你。我答应你和九暄,不说。”
望舒笑笑,将自己手里的甜点递到泰平眼前,“嗯?”
麒麟意识到失言。脑袋恨不得扎进地里。
她盯着泰平,也不回头,道,“二王子,屎遁这招可不管用。您不要对我说下界只是想念幼弟,我猜天庭的上仙们还没这么轻闲。”
仲晨扶着额头,面向行舒,“她真的只有十八岁?”
蛇君笑而不答。
羲和不慌不忙,啜了口茶,“她皇室血统,自然自小擅长勾心斗角,心思远胜常人。”
二王子闻言,勉强笑笑,抖抖袖子,转身出门,踱步至院中,仰头望天,“这阵子天气委实不错。”
望舒也没打算他会以实相告。
行舒此时起身,“罢了。本打算待望舒你家事水落石出告一段落再……不过,”他眼中寒光陡然一闪,“与其总是托人传信,还不如我直接向帝君禀报。”随后敛起锋芒,柔声道,“晚饭前后便回,你不必担心。”说毕,翩然出门,冲天而去。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九暄轻叹一声――白龙若是吃饱,睡眠时间便大幅降低,“好吧,告密的人是我。前一阵子回了天界,仙友们皆好奇你与行舒往事以及如今进展,我也不好一言不发不是?后来二哥去帝君处寻我,从仙友处得知我在人间。二哥恰有公干,这才找上门来,至于平阳公主之事,确系……偶然。”九暄起身深深一揖,“我知错了,那么望舒,今天我该做些什么?”
九暄再不堪,也不至于迫不及待替自己好色的哥哥在人间拉回皮条。
她也顺着台阶下来,“咱们晚上炖肉吃。烦劳九暄去厨房将那几块排骨收拾下。”
举着砍刀剁排骨,绝非淑女所为。
她半个时辰之后跑去厨房参观,九暄站在案板边上,风刃术“过境”,咔咔咔咔,清洗过后的整块排骨化作适合入口的大小,白龙转身见她靠在门边,微微一笑,一扬袖子,用肢体语言表达“大功告成,欢迎领导审查。”
九暄难得表功,收起法术时正巧打落案上菜刀,望舒亲眼看着刀刃向下落在九暄脚面,却发出金石碰撞刺耳一声,又弹起一尺有余,最终砸向墙角。
九暄过去捡起菜刀,看着卷了一段的刀刃,道,“得重新磨了。”
“龙族真如传说一般刀枪不入?”她问。
他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世上,比龙鳞更坚硬的东西并不多。”
“真的?”她眼中闪着求知的渴望。
九暄伸出一截白得反光的胳膊,攥着刀把冲着自己胳膊一挥,“叮”。
望舒甚至看见了四溅的火星,喉咙一颤,指指九暄手里已经惨不忍睹的菜刀,“碗口大的豁口,估计不能要了。”
白龙笑笑,狗牙微露,“回头我买把好的送你。”
谁听说过定情用菜刀?虽说两人之间乃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友情”。
她回身,正看见仲晨站在茅厕门口,对着两人粲然微笑――夺目美貌与不怀好意交织并存,无可分割。
望舒怒从心起,从九暄手中抢过菜刀扬手就丢出去。
距离只几步之遥,自然正中目标。
仲晨“哎”了一声,皱着眉头,略一用力,将嵌在自己脑袋上的菜刀拔下来,语气里是浓浓的无奈,“望舒你想出气,可不可以攒足了一次性折腾我来?你这样,零散着报复,我防不胜防也吃不消啊。”
望舒迅速扭过头,冲着白龙质询道,“九暄,你不是说龙鳞坚不可摧,那刀丢过去不是该弹开的么?”
白龙的神情充分表达着自己由衷的敬仰,“你太准了,砍到了龙角。我们全身,最最柔弱的便是这里,其实你就算把两只全砍光也并无性命之虞。不过,”九暄眯起眼睛,“我族女子才不生龙角。”
仲晨急忙辩解,“万幸,还在。真的还在。”
说起来,望舒这次可真是小人之心了。
仲晨刚刚笑得灿烂,只因被二人在茅厕门口撞见,饶是二王子面皮再厚,也要靠笑容小小的掩饰下尴尬不是?
一锅浓香排骨早就炖好。但直到傍晚暮色时分,也不见行舒回来。她仰头望了天空许久,才冲身后家人摆摆手,“你们先吃。”
上仙们得令,用餐也依照他们在天庭行事作风,速战速决,转眼桌边几个瓦罐和数只大碗里的肉菜饭先后告罄。
仲晨撂下筷子,深吸口气,声音里都带着淋漓畅快,“难怪你们几个乐不思返。望舒的厨艺确实了得。”
望舒放下茶碗,“一直都想问,天界厨师水准再差,你们几位仙君往来自由,更可下界开荤,何至于尝了我的手艺便……”
“……便赖着不走,席上风卷残云,仿佛没见过世面一般?”羲和接话,顺畅自然,精准表达望舒心中所想。
“嗯。”她随即点头。
仲晨微笑作答,“我活了快两万年,期间天庭因厨艺出众而飞升的只有四位,还都是男仙。玉帝,伏羲大帝,太上老君各留下一位,最后剩下的仙君原本还在几位帝君之间举棋不定,谁料后土帝君只亲自和他闲谈几句……”
“后土娘娘那里,女仙多,对不对?”她灵光一闪,开口。
二王子眯着眼睛,“不错。”
“这只能说明天庭里美食稀罕,但为何你们不能下界开荤?”
“原因有二。其一,我们饭量委实惊人。”
“其实我们很害羞的,酒楼里总有人瞧着,哪怕包间里,总还有人不时打搅,自是施展不开‘口舌’。”九暄说得一本正经,“而望舒你煮的饭菜适口,尽可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而上一世我们几个,算上泰平也罢,仙颜早已在你面前丢尽,谁还会在乎形象。”
归纳下九暄的意思:有人围观,我们的饭量不能正常发挥;我们几个样貌太帅,走到哪里已经严重影响当地的治安;最后,望舒你是我们铁哥们白白的老婆,在你面前丢脸并无所谓。
望舒足够聪明,在她正确理解九暄的潜台词后,毫无意外的皱眉哑然。
“再加上随军甚久,不见美食,难免胸中馋虫作祟。”仲晨拍拍九弟的肩膀,又面对望舒,煞是诚恳,“求姑娘行行好,在过足嘴瘾之前,不要赶我们走。”
她抬眼,“随军?”
“魔界来犯,这场仗断断续续打了千年有余。”羲和抱着胳膊,“对方终是没讨到便宜,不情不愿的撤了。行舒甚至未来得及疗伤,向帝君递了个折子,就匆匆赶下界来与你相聚。”
“千年?”望舒忽然想起初见行舒,容月便提到他身带血腥之气,想是受了不轻的伤。原先她还曾误以为那是月老接连雷劈的“功劳”。
所以天皇大帝参月老“乘人之危”――对着功臣痛下狠手,自然毫无异议,这位主管人间妖界男女□□的老人家便要立即回府自省。
“他与你千年也难得相会。若不是此次战事棘手,绝不肯错失与你相聚的一时一刻。”九暄正色道,“上一世是我亲见,那时正巧四方平安,他自你投胎始便守在你身边,看你成长,最终娶得你,携手一生,不曾分离。”
她亦知情意无价,但听闻一人痴念若此,伶牙俐齿如她,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泰平此时忽然出声,“行舒快回来了。”
九暄点头,“你们之事,本轮不到我们置喙。但有些话,行舒决计不会提起。可这些你理应知晓。”
话音刚落没几秒,行舒翩然落于院中。衣袂随微风飘舞,他款款迈步进门,直奔望舒而来,当着众人,指尖抚弄几下她的脸颊,柔声问,“吃饭没有?”
她挑着眉毛,“吃了……你喝酒了?”
行舒将手拢在嘴前,呵气,嗅了嗅,“难闻么?”
“难得,不沾酒色的白仙君竟破了例?”仲晨笑道,“仙友们见你额间红点尚存,没问?”
“可不就因为这个,被罚了几杯。”行舒垂头,对她道,“我这就去漱嘴。”
她拉住他的袖子,另一只手开始解他的腰带。
行舒按住她的肩膀,“他们都在,晚上我脱给你看可好?”
上仙遭遇“软性逐客令”还有哪个坐得住?几人鱼贯而出。
仲晨在院中遥望天边明月,忽然有些怅然,“小九儿,不如今天我和你挤一挤?”
九暄也只微微一笑。
这边望舒拉着行舒回了卧房。
推着他的胸膛,逼他坐在床上。
他攥着她的手腕,安抚道,“不急。我去洗漱下,就来。”
“你伤在哪了?”她问。她与行舒初遇是在冬天,而今已近初秋,他的伤处竟仍未痊愈。
行舒一愣,旋即了然,“他们几个多嘴。”
多言无益,她将他按在床上,揪着他的衣领,层层剥开,露出他整个光洁前胸,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继续探索,终于在他左腰间寻到一处浅淡印迹,“怎么回事?”
“灼伤,早已经用法印抑制,今天还特地回去找医仙瞧了瞧,已无大碍。”
“身为上仙,不可扯谎。”
对着她闪亮的眼睛,他顿时无所遁形,嗫嚅道,“……确是无大碍,但并未完全愈合。”
想来,他该是伤心的。
战事停息,甚至来不及休整疗伤,匆匆下界,途中不知如何期待多少与爱人重逢的场景,谁知却见爱人与情敌卿卿我我。
万幸,她为完成心愿,还是选择了他。
可之后又要拼命压抑住千年累积的思念,努力配合着她的步调,尊重她的意愿,慢慢融入她的世界,一点点增进感情。可越是在意便越是心急。
所以今天他在老友面前吃了酒。
他并非真如表面上淡定从容,就像现在,望舒双手撑在他的肩上,四目相对,他的眼里瞬间腾起火焰。
行舒的左手搭在她腰际,喉结轻颤,缓缓道,“洗洗……睡?”
望舒起身,“好。”
他又愣了。即使五世纠缠,他依旧摸不透她的想法:若是答应,应该扑进他怀里:若是拒绝,为何又回答“好”?
望舒戳戳他的脑门,“你的腰比他们几个细上好多,明天给你好好食补。”
他猛地坐起来,咬牙切齿,“我不用补。”
有哪个美人蛇没有**的小细腰?
可望舒担心行舒腰部受损连带怀疑他的挺胯功能,终于惹来白白对她第一次“横眉冷对”。
她滚到墙角哆嗦甚久,才抬起头,“一直想问,你脑门的红点怎么回事?我明明看不见。”
又爬起来,端住行舒脸颊,“他们凭什么笑话你?”
“你看不见,不代表仙友们看不见。”他彻底没了脾气,“红点若在,表示……精气未泄。”
这不就是叉生活和谐与否的指示标么?
而下界这么久还没“如愿”,也难怪同僚要嘲笑。
望舒这回更不客气,干脆搂着行舒一起在床上打滚:她乐不可支,他哀怨不已。
“你不会使个高深点的法术好好遮掩下?”她还有些气喘。
行舒细眉早已拧出一朵蝴蝶结,“我顶着‘我在思春’的招牌在天庭招摇过市几千年,声名远扬,又岂是一时半会能改得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