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
“广陵?广陵?”
“身为灵女本不应有病痛侵体,广陵突然昏倒,这是――”
好吵……
“退后!”
随着一声清叱,我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岩石地面冰冷潮湿,硌的背后生疼,我彻底的清醒了过来,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幽暗的大厅,被几名年龄二十上下的女子围着,墙壁上的烛台不知烧的是什么,竟现出蓝莹莹的光芒,在幽蓝的光线下能看出周围人的神色紧张而戒备,大厅的高台上站着一个身份似乎要高一些女子,然而服饰却是和周围人无二,那人盯着我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
我慢慢的站起身来,方才摔倒在地上似乎撞到了头,脑后一抽一抽的生疼,周围人随着我的动作慢慢散开形成一个阵法将我围在正中,台上的女子待我站定开口问道
“你唤作什么?”
不待我回答立刻接了一句
“吾知你非风家广陵,莫要做蒙混之想。”
我半截什么都不记得卡在喉咙中又咽了下去,我抬头看向台上女子的眼睛,黑沉沉一片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包罗万象,一个转眼便似跨过了千万载的时光,让人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吾且问你,这是你渡魂的第几世?”
我猛然惊醒,台上的女子面容仿佛冰雪雕凿,缺失了所有感情,我下意识向后退去,周围立刻有咒法向我身上打来,我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台上的女子继续问道
“分明为生魂,为何脱离己身,渡魂而活?”
“糊涂!为求长生竟入此邪道!”
台上女子的声调猛然提高,一瞬间的威严竟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踉跄几步缓了口气张口想要辩解,抬眼却看到台上女子并没有待我开口的意思,挥手念了句什么,我的脚下四周升起了白色的光幕,等四周景色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已是换了环境。
==========
天空是幽幽的暗蓝色,竟微微显出透明的质感,银白色的大河从天空中跨过,在地上洒满珍珠白的光芒,满视野都是长的极茂盛的白茅草,风吹过之时细细的茎秆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忘川水潺潺的流过,能看到河水那边开着色泽艳丽到不详的猩红色彼岸花。
这里是忘川蒿里,死后魂归之处。
世人讹传所有魂魄皆归于蒿里,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唯有因种种执念而未去投胎的魂灵才会在蒿里迷惘徘徊。蒿里没有日月流逝,我被丢进忘川蒿里之后不眠不休走到再也没有力气,然后才明白,这里哪怕魂魄成千上万,然而每个人都没有什么关联,昼夜幻梦、耽于往昔,这里徘徊的灵魂无法听清别人的声音,也无法辨清别人的形貌,只是沉湎于自己的思念之中……
蒿里呈现出一篇永无止境的寂静和静谧,没有时光的流逝,没有其他的生物,我没有食物,没有水喝,我不敢饮忘川水,我害怕会失去重要的记忆,饥渴到了极点我只能虚弱的躺在茂密的白茅丛中看着天空,或许身体虚弱到了极限的时候精神也会跟着软弱下来,我的意识一时清楚一时模糊,我做了很多梦,都是以往的回忆,那些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在我脑海里日夜盘绕着,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想过若是东方发现我不在了会怎样,然而却始终无法得出结论,我不敢去想象东方会来找我,那样似乎太过贪心,意识混沌间我好几次幻觉看到东方杏衫广袖的背影,我努力伸手想要碰触他,然而握住的只有满手的虚空。
==========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昏昏沉沉的迷梦中醒来,清浅的草香弥漫在口鼻间,我的意识一时无比清晰,我俯卧在白茅草丛中,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还有清浅的人交谈的声音。
“……真的要杀死……广陵吗?”
“莫要胡言,女娲娘娘早已言明那已非广陵,乃是抢夺他人身体的怪物。”
“可将其拘在忘川蒿里还不足?何至于使用这阴狠兵刃?……是不是太过狠厉?魂飞魄散,实在太过……”
“……娘娘言明蒿里无法长久拘禁于她,若是她逃离必将祸及苍生,娘娘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脚步走近了,我发现我竟是异样的冷静,我仍旧俯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是在慢慢的积蓄着灵力,一双冰冷的手扶上了我的肩膀似乎想要将我翻转过来,我猛地伸手在她惊惧的目光中对着她的脸放了一个碧海凝冰。
碧海凝冰是大范围的水系术法,那两人在离的极近的地方猝不及防被我冻住,一时半会也难以恢复,我踉踉跄跄的向前跑去,白茅草长的极高,几乎挡住了所有的视野,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死命的奔跑着,长期虚弱让我眼前开始冒金星,耳鸣的厉害什么也听不见,我跌跌撞撞的只知道一定不能停下来,然后不知脚下被什么绊住,我向前摔倒下去,迎面扑来的是冰冷潮湿的水汽――
我掉进了忘川之中。
==========
喧哗。
久违的喧哗。
是……梦?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虚弱让我难以将双眼对准焦距,半晌我才意识到映在眼帘中的事物是马车顶的帷幕,耳中还在嗡鸣着,不过还是能听到马车外马儿咴儿咴儿的叫声还有闹市的喧哗,我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几乎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然后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拉了起来,一个形容娇俏的小姑娘爬了进来,见到我清醒立刻惊讶的睁圆了眼睛,然后便笑了起来
“姑娘可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夫人,夫人定会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