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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八荒开寿域

    【请务必看一下正文后的注释与作者有话说!!!】

    遵化州汤泉乡,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乡内汉人满人各占一半,久而久之,满人学会了汉人的精致,汉人亦染上了满人的豪放。

    三年前康熙下旨解开了顺治年间禁止私创书院的禁令,汤泉乡人便自己动手集资出力,很快就风风火火地创建起了一家书院。

    里正更是特地从临乡请来了王举人做教书先生。

    王举人年纪有些大了,却总是板着张脸,戒尺不离手。平日里调皮捣蛋闹得欢的傅裕很快便成了那七寸短尺的受害者之一。

    傅裕是汤泉乡里土生土长的孩子,前几年父母相继去了,只留下傅婉傅裕两姐弟相依为命。好在家境尚可,姐弟两人守着那份家底,再加上乡里乡亲多有相助,几年来倒也过得安乐。

    傅裕的书院生活就这么在小小的喧嚣里平静地持续下去……

    直到某一天,王举人回乡养老,书院里来了新的教书先生。

    新来的先生,名叫于世。

    傅裕皱起了眉头,这名字既奇怪又拗口,恐怕又是一个死板老头子。揉着几日前被王举人打肿了的左手,傅裕决定吓唬吓唬那个还未见过面的先生,若是就这样将他吓跑了则再好不过了。

    小心翼翼地将耗费了整个下午捉到的蚯蚓放入小包裹内,傅裕借着月光,蹑手蹑脚地溜进书院。

    书斋之内寂寥非常,傅裕从兜里摸索出蜡烛,再拿出火廉,轻轻敲击。

    微弱的火光辗转入烛心,整个书斋之内霎时有了光亮。傅裕大喜,翻出藏有蚯蚓的包袱走到先生案前,用力抖落。

    吱呀……

    夜深人静里的门扉开合声犹如晴空起惊雷。

    傅裕吓了一跳,双手稍一哆嗦,大片的蚯蚓全砸在了自己身上。修长的阴影越来越近,傅裕睁大着眼睛,只见一块书般大小的东西直直向自己脑袋而来。

    猛地锁缩头,傅裕紧紧闭上了眼睛……又要挨打了……

    极短的一下,不疼。

    傅裕诧异地睁开双眼,那本论语抚过自己额际,轻轻一挑,尚且耷拉在那里的一条蚯蚓应声而落。

    晚风由门入内,烛光被拉扯地摇曳不息。

    呆坐在地上仰视着,傅裕看清了身前的人。

    傅裕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搜刮着脑子却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眼前之人,仅仅是睁大着眼睛傻傻地注视着……许久,才张开嘴,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家姐年方二八,嫁妆丰厚,贤惠温柔又漂亮。”

    那是傅裕第一次见到先生,以最荒唐的姿态。

    ……

    书院的生活一如既往,若说有什么变化,那一定是这群一向放肆的孩子们,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了。

    先生的声音好听,像是清泉流淌,百听不厌。

    先生的讲书讲地有趣,经常引得整个书斋笑声满堂。

    先生很年轻,似乎大不了这些孩子多少,但先生学识渊博,一举一动风华湛然。傅裕没见过仙人,但傅裕觉得,若真有仙人,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除了那一日的晚上,傅裕与先生很少有私下里的交集,直到孟秋七巧。

    傅裕翻墙爬树玩得过了头,膝盖磨破了很大的一块皮,直疼得傅裕嚎啕大哭。

    身子蓦地一轻,傅裕抹着眼泪抬起头……是先生。

    先生走得快,却也走得稳,怀里暖暖的,就像是模糊记忆里爹爹的温度,傅裕伏在先生怀里不住地抽泣。

    先生的家不大,却很精致,很舒服。

    傅裕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念叨起先生的好了。

    先生长得好看,先生声音好听,先生还能教书,先生家里不穷,先生有一个温柔的娘亲……

    “先生,”傅裕蓦地抬起头,看向正在给自己上药的先生,脆生生问道:“上次我跟先生说的事,先生可考虑好了?”

    微微一愣,须臾,先生想起了什么,笑了,不答反问:“那就要看嫁妆是什么了。”

    傅裕一听来了精神,连忙抓住先生的袖子,急冲冲地答道:“有咱们家的房子,有田地有二黄,还有我姐和我,咱们全家都能嫁过去!”

    先生凝着眉,仿佛在思考什么似的,半响才看向傅裕,道:“不要。”

    “为什么?”傅裕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凝眉舒开,些许上扬,先生莞尔,指尖轻点傅裕额头,清凉里带着柔和:“淘气的不要。”

    傅裕瘪着嘴,巴巴地瞪着先生,却见先生笑得更开了……

    先生来到汤泉乡的第二年,京城里出了大事,几位炙手可热的大臣相继罢黜,动荡太大,以至于小小的汤泉乡里也多有人议论。

    但这一切都与傅裕无关,该怎样的活,依旧怎样地活。

    傅裕经常去先生家讨要零嘴,先生娘亲做的桂花糕真真是傅裕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先生喜欢笑,双唇上扬,眉眼弯弯,清澈见底的眼睛里仿佛能看透所有的东西。

    托着脑袋,傅裕喜欢这样远远望向先生,不说不动,就这么看着先生,仿佛这样就能忘却人生一切烦恼。

    傅裕很少看到先生生气,只有那么一次,临座的李圆与肖子锋为了抢夺一把骨扇扭打了起来……先生总是带着戒尺,两年下来同一把尺子始终崭新,只因从未用过。

    那还两年来是先生第一次用戒尺,打得很重,哪怕那两人疼得直哭也坚持到二十下罚完才停。

    事后,先生为他们上药,眼睛深邃看不到底,像是看着学生却又不像是看着学生,仿佛透过学生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

    先生长叹了一声,伸手揉弄着两人的脑袋,笑了笑,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而李圆与肖子锋却是再也不敢打闹了……

    傅裕从先生那里学会了一句成语――光阴似箭。

    原本以为这样的快乐能够永远地持续下去,直到第三年的二月,汤泉乡里来了好些大人物……

    傅裕翘了书院,跟着大人们一起跑去凑着热闹,道路之上,那是傅裕从未见过的宽大轿子。

    轿子停下,一只手从轿内伸出,缓缓拉开轿帘。

    那是傅裕见过的最漂亮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似乎比先生还白一些。轿帘整个打开,手的主人从轿中缓缓走出,风华如灼,贵气逼人,耀眼地使人睁不开眼。

    轿之中,还有另一个年轻男子,紧跟着最开始的那人下轿,双脚落地,步伐稳健,内敛兼之俊美,甩袖,慢行。

    另一个相同的轿子里也走出了两人,走在前的手执聚玉骨扇轻轻摇摆,一双桃花美眸,加之面容俊秀,颇有一番风流不羁的韵味。走在后的那人却是笑得豪爽,走得迅速,追上了之前的人,嘴里叨叨念念什么,一路无休。

    第三个轿子里的两位少年相携而下。年纪颇小的那位清秀可爱,双手学着几位哥哥的模样背在身后,漫步而行,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可惜不过片刻便本性暴露,一路小跑着轻声欢呼。

    跟在他身后的年长些的少年无奈地摇着脑袋,唇角却是微扬,笑得温润,如暖玉如春风。

    傅裕睁大了眼睛,那样的神态与动作与先生太过相似,少年走在眼前,就仿佛是看到了回到童年的先生,一步步莞尔而来。

    最大的轿子里,一个稳重冷面,一个似笑非笑,并肩而行,走在路上,犹如武将一般,给人以无比的震慑。

    还有最后的一人,走得极慢,唇际划出些许弧度,泄露出了早已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一晚,傅裕依旧跑去了先生家,想着先生不在,还可以跟先生娘亲多讨要些东西。

    那是第一次,傅裕所见到的,先生家里如此地热闹。

    傅裕睁着大眼睛直溜溜地看着这一大群人,男人们忙碌着,撸着袖子,流着汗,却是笑得酣畅。先生的娘亲坐在边上,什么也不说,只是用帕子捂着嘴,眉眼弯弯,偷偷地乐着。

    “小十二小十四,和面不是让你们把面粉往脸上抹!”

    “九哥,你看面条这么粗行不?”

    “行什么?!寿面是用来吃的!你手里那玩意儿都足够抡起来给人闷棍了!”

    “四弟,先去把桌椅摆好,这儿交给三哥就行了。”

    “大哥,二哥去哪儿了?”

    “二弟说烧水乃是小事一桩,大约是去炊间了吧。”

    “呃……炊间……已经冒烟了……”

    “……”

    “得了!一个两个的都不成气候,到最后还不得靠着阿玛!”

    “阿玛……您难道……会?”

    “……”

    “喂!”

    突然被叫,傅裕吓了一跳。

    叫自己的是那个很像先生的少年,只可惜现在满脸糊着面粉,嘴又气鼓鼓地瘪着,将那几许风韵磨得丝毫不剩。

    “会和面吗?”

    傅裕点头。

    “会擀面煮面吗?”

    傅裕再次点头。

    刹那间,整个屋子的男人全部停下,齐刷刷地望向傅裕,双目灼灼。

    傅裕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刚想后退,却已被那人拉住带入了众人之中。

    那晚的记忆在傅裕心里甚是模糊,只记得先生回到家中之时,手里的东西全都摔在了地上。

    先生哭了,双手捂着脸,哭了好久。

    这是傅裕记忆中的先生,最后的模样。

    先生走了,和那一大群人一起,再也没回来。这些年来与先生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就像梦境一样,美得不真实。

    不久之后,京城里传出了大消息。

    皇八子胤t案平反,替身取代皇子入宫行凶,主谋之众尽皆处死。流亡在外的真皇八子终得寻回,撤圣旨,重制玉牒,皇帝亲接皇八子胤t回宫。

    乾西四所,小花坛下,当年被康熙偷偷埋下的状元红,十八年珍藏,百里飘香。

    注释:

    上一章里,胤a曾对雍正说过一句非常突兀的话――“山西,晋中,太谷”,并解释为“那是,给胜利者的奖励。”

    毒害皇帝之罪由胤t亲自认下,殴打皇帝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谓铁证如山。要为胤t翻案,只有证明这一切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胤t做的,那就只能用与前世相同的方法――用替身,即,将这一切的所为都算作是胤t在山西被人掉包,在皇宫内以下犯上的并非胤t本人。

    而胤a所谓的“给胜利者的奖励”,便是那还活着的替身。

    另,这一世的最后以“改名除籍”作为处罚是有原因的,并非想当然而为之。

    只有对这次胤t叛|乱处罚地足够重,将来为胤t平反才能名正言顺。

    如果在胤t认罪之后一味地包庇胤t,给予胤t最轻的处罚,一来不能服众,更重要的是,将来为胤t平反的态势便会由此疲软。

    胤a所用的方法不能大白于天下,所以康熙必须找个合乎情理的主谋,在主谋的存在之下,替身的行为才会真实化。最主要的是,谋害皇帝是一个巨大的污点,要将这个污点彻底除去且不影响胤t的未来,康熙需要仔细策划每一个细节,一点都不可疏忽。

    上一章的最后,康熙坐镇朝堂以稳住大局,太子挺身而出解燃眉之急,胤g请旨出京求釜底抽薪!这三人的第一次合作,天衣无缝。

    无论是康还是四还是二,都在用自己所能想到做到的最好,来守护着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