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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患难与君共

    初秋玉露,透彻沁凉。

    大战在即,有忧无畏。

    胤g胤t下学同行,相伴回乾西五所。

    相识十年,胤t与雍正,共同见证了胤g的成长,从天真无邪的稚子,到沉稳俊朗的少年。镇静缜密、果敢利落,却也举止怡然、仪容恬淡;在外人面前端庄稳重,私下里,却是玩心不改,三所里的玩具棋戏旧去新又来。

    胤t浅笑,人生,想来不过如此。

    守护必须守护的,改变可以改变的,忘记能够忘记的,接受愿意接受的……如此而已。

    胤t尚且比胤g矮上半个脑袋,微微仰首,胤t看向胤g。

    皇家子嗣,哪有可能永保纯白。

    污了这双手,却能留住心底的赤诚。何乐而不为?

    胤t喜欢这样的胤g。

    雍正常与胤t相聚,所论最多,从不是朝政宫廷,而是胤g。

    畅然倾诉,雍正像个初为人父的毛头小子似的,为胤g的草率而捶胸顿足,为胤g的成就而拍掌欢呼,乐呵呵的,笑得语无伦次。

    雍正喜欢与胤t畅饮,却又担心坏了胤g身子,端起酒壶放到鼻间闻上片刻,干笑一声,缓缓地将酒壶放回原处。

    胤t忍俊不禁,每每数落一二。

    这一世,小胤g改变了很多……雍正为最。

    胤t收回纷繁的思绪,对胤g莞尔颔首。

    此次康熙御驾亲征,比前世第二次亲征早了足足一年。与前世相同的是,胤t以上的年长皇子几乎全部随同出征,尽剩皇太子胤i留京坐镇朝堂,皇六子胤祚体弱难行。

    胤g为此兴奋不已,渴望像大哥那样戎马豪情,携剑斩楼兰。

    两人相谈至百子门,方才分手,各回居所。

    乾西五所,四所。

    贾应选忐忑不安地候在所外,看见胤t到来,赶紧上前请安。

    “八爷,太子殿下请您去毓庆宫一叙。”

    胤t微微蹙眉,复又笑了出来。

    既然谈到胤a,又怎么能忘了那位宽仁谦温又反复乖戾的皇太子殿下呢?

    皇长子立军攻、数声望,受众赞誉;皇太子理朝政、奉上御下,不过是本分、是必须。

    现在,胤a再次出京征战,建功立业,若是皇太子还能沉得住气,那么,他就不是那自幼受封、享尽圣宠的胤i了!

    毓庆宫,镜睢

    高座之上的胤i,着杏黄色九蟒之袍,石青色织金缎镶其边,质地华贵亦严苛。大殿之内,氛围凝滞沉厚、冷寂肃杀。

    胤i面无表情、神色阴沉,见胤t入内,便摆手逐众人出殿。

    “贾应选候在殿外,其余人等退三丈之外。无本宫命令不得入内!”

    贾应选战战兢兢地告退,直到走出大殿,才敢伸手抹去额际的冷汗。

    太子爷这两日简直不给人活路了。

    几个不小心犯错的内侍已经被整得没剩下几口气。

    就连后殿继德堂里,那几位曾经抢破脑袋争宠的贵主儿,都被折腾得不敢出门。

    想了又想,贾应选挺直了背,陡然觉得,自己离太子殿下最近,到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有本事!

    碰!大殿内传来一声闷响。

    贾应选一颤,下意识地缩到了角落。

    乒乒乓乓……细碎的声响陆陆续续、隐隐约约。

    贾应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背后早已沁出了冷汗。

    太子爷喜欢美人,更喜欢折腾美人……八爷绝对是美人……

    贾应选哆哆嗦嗦地想着。

    太子爷,您老可千万别一时冲动,把八爷怎么怎么着了才好!

    不知是过了多久,殿堂大门吱呀一声开启。

    贾应选紧张地上前请安,小心地观察。

    走出来的是八爷,步伐稳健,举止从容,还有……

    嘴角淡色的淤青。

    贾应选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哎哟喂!!!

    太子爷您怎么能打八爷呢?怎么可以呢?!!

    ……就是打……也别打脸啊!

    要是把八爷给气走了,可就再没人陪您胡闹了!

    胤t神色依旧,淡淡道:“别声张,去取些药来。”

    贾应选一听,也顾不得宫内的规矩,连忙一路小跑着到外间找出最好的伤药,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大殿,战栗地跪地奉上。

    胤t蹙眉而视,再道:“还不快进去。”

    又见贾应选仰首愣怔的模样,胤t蓦地莞尔,轻声笑道:“太子殿下伤得可比爷重多了!”

    贾应选只觉两耳嗡嗡、两股战战,惊惧地连滚带爬进了内殿。

    “你进来干什么?!”

    是太子殿下沉声怒斥的声音,贾应选揣着药瓶站在门边直抖。

    “药留下,人滚!”

    贾应选赶紧跪安,可着劲儿地向大门爬去。

    “站住!”

    贾应选哭丧着脸,低垂着脑袋,不敢动弹分毫。

    “立刻叫外面那混蛋给本宫滚进来!”

    ……

    “不过是切磋武艺,你怎么敢对二哥下这么狠的手?”胤i卧在高低炕上,满脸藏不住的怨气。

    似乎觉得不够,胤i恨恨地添了一句:“还用阴招!!”

    胤t抹上化瘀的药,亲自动手为胤i按摩,脸上却丝毫没有悔意,戏谑道:“谁让二哥尽往弟弟脸上招呼?弟弟这不是为了自保吗?”

    “哼……本宫可没舍得用力……”胤i不甘地呢喃,蓦地发出一声闷哼,断断续续地开口:“轻点……轻点轻点……”

    “弟弟手拙,”胤t愧疚地叹息,复又笑道:“要不二哥让贾应选进来伺候?”

    “屁!”胤i愤然怒骂:“你自己动的手自己解决!还不快给本宫揉着!!”

    “其实……”胤t颦眉,认真道“这活血之药需要用力揉进体内才能好的快。”

    胤i闭上双眼,淡然视之:“太医可从没如此。”

    “谁敢对太子殿下出重手?”胤t下手用力一拍。

    “呜……”胤i几乎拍案而起:“你敢!你不但敢,你还理直气壮!!!”

    ……

    灵药之神效,胤i顿觉通体畅快。

    胤t换另一边擦药,缓缓问道:“二哥现在,心里可舒坦了?”

    浅浅呼出一口气,胤i安然躺于低炕之上,享受着胤t的服侍:“八弟若是乖乖地让二哥揍成猪头,二哥就能舒坦了。”

    “二哥……”胤t眨着乌溜的大眼,对着手下的淤青用力一按:“其实被弟弟揍一顿,能让你更舒坦!”

    “你……”胤i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恨道:“本宫怎么会有你这么黑心的弟弟?!”

    ……

    “那你呢?”胤i突然问道。

    “嗯?”胤t挑眉,诧异地应了声。

    胤i轻叹,看向胤t,认真道:“八弟现在,心里可舒坦了?”

    微愣,胤t默然不语。

    稍稍蹙眉,胤i再叹:“接近皇阿玛,竟使你如此不安吗?”

    胤t深吸一口气。随驾出征,以自己的年龄,必然不能掌旗领军,只能留在大帐助皇帝理事……一如前世,待在康熙的大帐,随侍应召……

    上辈子是父慈子孝,这辈子却……全然变味。

    胤t终于涂抹完化瘀药,直起身子,骤然笑出声来,呛着气回答:“舒坦多了。”捂着肚子,胤t轻咳一声用以掩饰尴尬。

    这一次到毓庆宫来,究竟……是谁在解开谁的心结?

    胤t直视胤i,莞尔,轻声道:“谢二哥。”

    胤i扬眉,又恢复了原本的嚣张:“不然,就凭你那身量,也想赢过本宫!”

    顺其之言,胤t立刻甜笑着溜须拍马:“太子殿下自然是神勇无双、英武不凡!”

    胤i起身,径自穿上外袍,从小格里拿出一只玉盒:“过来,本宫可不愿你那脸上留下痕迹。”

    胤t短吁,难得听话地走去。

    胤i打开玉盒,沾了一大块揉在胤t左右脸颊。细细端详许久,胤i满意而笑:“八弟这脸确是俊美萧逸,可偏偏少了一份韵味,现经本宫这么一点染,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

    胤攒额蹙眉,警惕地用手抹了抹脸颊。

    指尖是艳丽的红色。

    玉盒内凝白的东西,居然是遇肤则红。那是……胭脂!

    胤t咬牙。

    爷之前怎么就没下狠手呢?

    怎么着也要揍得这风流成性的皇太子殿下一身青红,几个月无颜招人侍寝,就这么禁欲直到大军凯旋归来!

    胤t回到四所时,已是薄暮冥冥。

    院子里脚步繁乱、声响噪杂。

    胤t诧异地进入。

    小十四将辫子盘在脖颈上,两袖撸着,脸蛋红通通的,双手握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小花锄拼命刨土,硬生生地在花坛里挖出了一个小坑。

    周边的奴才们捧坛的捧坛,奔走的奔走,好不热闹。

    “十四弟?”胤t好奇,出声呼唤。

    “八哥?!”胤祯高兴地喊道,迅速地丢了花锄,扑通一声跳下花坛,大步跑到胤t身前,眸子水润明亮,嘴角大咧着,兴奋道:“八哥,弟弟昨儿看书,原来酒也可以埋起来。”

    胤t弯腰,拭去胤祯额际的汗水,微嗔:“这事让内侍做就行了,怎么自己动手?”

    胤祯拍着胸脯,自豪不已:“弟弟把酒埋在咱们四所,等哥哥们大胜归来,咱们兄弟几个一起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胤t伸手轻弹胤祯的小脑袋:“你这年纪也想喝酒?况且,埋酒的是女儿红、状元红,十四弟这么小就想媳妇了?!”

    “八哥老不正经!”胤祯笑骂,蓦地眼珠子转了转,胤祯眨着大眼,扯着胤t的衣角,讨好道:“弟弟都七岁大了,而且弟弟埋的是果酒,八哥就准了吧!英雄哪能不喝酒?!”

    “埋酒?”另一声清脆童音门外响起。

    小十三探着脑袋,向花坛好奇地张望。

    带胤祥来此的胤g见状恍然大悟,双手合击,瞳仁里闪着光,赞叹一声,赶紧牵起胤祥的手往回走:“十三弟,这热闹不能不凑!咱们在三所里也埋他几坛好酒!”

    战前,初生牛犊无忧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