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致居所,清幽有韵。
雍正屏退众人,检查了胤t周身,却并未发现相克之物。
胤t面色不佳,眼睛紧闭,始终不曾苏醒。
雍正叹息,这个时候总不能传内侍进来。宫里最是忌讳巫蛊邪异之物,万一小胤t突然出现,到时候受累的还不是爷?!
现在不过二月,乍暖还寒,就这么放着胤t不管,如果闹出个病来,最后受牵连的依旧是爷!
雍正拧眉,望向目前沉沉睡去、一无所知,就这么将自己全然托付给前世敌手的胤t。
爷上辈子可从来都没有服侍过任何一人!
你倒好,从两年前一直享受到现在!
雍正略带嫌弃地褪下胤t的小靴,就这么粗粗地将胤t直接塞进了被子。
两年了……雍正轻叹。
朝眠暮醒的日子已经过了两年了……
并非毫无乞望,并非毫无怨言。
雍正甚至幻想着就这么将小胤g杀死,由自己取而代之。
可是……雍正无法用胤g的心情去接近胤祚、无法用胤g的神态去亲近德妃、无法用天真孩童的语调去与这些个冤家兄弟相谈相交。
雍正做不到毫无破绽……
最最重要的是……终究下不了手……
百代过客,华不再扬。
没有可倾诉之人、没有可缅怀之物……孤寂与萧漠,就像是一柄软刀子,用极缓的速度将皮肉磨得破烂不堪。
能与之畅谈的只有……那前世相恨相杀的八弟。
冷嘲热讽、针锋相对、唇枪舌剑也罢,只要能一解萧寂又有何不可!
渐渐地,不知是受谁的感染……
承受了孤独、习惯了孤独、享受起了孤独。
不是做皇子时的步步为营、更不是做皇帝时的宵衣旰食,而是完全无拘的闲适,笑看众人劳碌、俯视红尘苍茫。
那是前世难以想象的逍遥……
寒谷回春……
复又看向胤t。
六岁的孩童,粉雕玉琢的脸蛋,唇角浅浅地弯着,眉角却常常攒着、皱着、拧着、颦着……极少、极少彻底地舒畅。
胤g一叹再叹,走到塌前,将胤t额际的薄汗轻轻抹去,接着捏起被角,将被子弄得略为平整一些。
接着第三次看胤t……果然还是前世那张毫无暖意的笑脸。
尽知道给爷找麻烦、使绊子……
可还偏偏摆出一副冰冷的笑脸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雍正从鼻间低哼一声,越发嫌弃了。
逐渐的燥热。
雍正立即敛神,谨慎地感受。
……是与相克之物相触的那股感觉?!
这股燥热极其轻微,若非雍正两年来日日接触、交替着清醒与沉眠,否则也绝不会感受到这微小的变化。
怎么可能?即使遇到那物,也需接触一日以上才会产生如此变化,但现在自己不过与胤t相处片刻而已!
而胤t身上也确实没有携带那相克之物!
立即凑近胤t,雍正闭目轻闻。
清幽、香韵……
雍正神色倏地一厉,那东西还可以混进熏香吗?
那他若是现下醒来……可就不是前世的廉亲王了!
一如既往,不把爷一同拖入浑水之中,这人又怎会罢休?!
“苏培盛,立刻去浴室准备,爷与八弟,汤请浴。”
不甘地将胤t扯出被子,才注意到胤t仅着内足衣的双脚。
雍正冷冷挑眉。
怎么着?还要爷亲自伺候你穿靴不成?!
三所之外。
被整个笼罩在黑狐皮蟒纹大氅之下的胤t依旧昏沉难醒,雍正背着胤t走在小径上,背上的人沉甸甸的,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是一条鲜活明媚的生命。
雍正冷嘲,重生一世,唯一一次的兄友弟恭,其对象居然是那前世的死对头胤t!
“四爷,这种事奴才做就可以了。”
雍正暗自叹息,胤t此时昏迷不醒,自己也没了演戏的兴致,仅仅冷淡回道:“八弟哭得眼睛都肿了,可不愿意让你们看见!”
内里挑了一下胤t的胳膊,雍正再道:“看,八弟更伤心了!”
氤氲水汽、朦胧蒸腾。
雍正一叹、再叹、三叹……罢!罢!罢!既然开始了演戏,兄友弟恭也要做全套!
很干脆地剥去胤t的衣服,雍正抱起胤t踏入汤池之中。
胤t的身躯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瘦弱,而是纤细修长。白皙柔细脖颈不堪一握,雍正试探性地伸出手……确实,就仿佛是可以一手掌握的生命。
脆弱易碎的躯干、宁死不屈的魂魄。
雍正凝神而视。
蓦地,胤t的唇角颤动了丝毫。
热浪窜入胸腔,全身仿佛将要就此融化成水似的。胤t难受地呜咽起来,倏地睁开眼,茫然地环视四周。
眼前――雍正帝。
动作――掐脖子。
冤家!胤t低吼一声,干脆四肢并用地攀上雍正,双臂牢牢地勒住雍正的脖颈。
雍正顿时觉得呼吸不畅,瞠目怒视胤t。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爷居然还为你受苦受累!!
咬牙,雍正索性真的动起手来。
掐死你!
勒死你!
你松手!
你放手!
爷偏不!
爷绝不!
“四爷、八爷。”
一声尖细的呼唤。
胤t脑海里的混沌刹那间被打散,稍稍镇定下来思索现状。
场所――汤池。
衣着――毫无。
旁人――高明。
胤t勉强抬起头,冷笑而视雍正。
你松不松?
你放不放?
雍正胤t于同一瞬间松手,胤t四肢环抱雍正以防自己摔下去,雍正两手托着胤t以免自己被其连累跌倒,继而两人动作一致地转首面向高明,异口同声地呵斥。
“谁让你进来的!没看到爷与八弟正忙着吗?”
“谁让你进来的!没看到爷与四哥正忙着吗?”
高明双眼瞪大如铜铃,只见四爷八爷面红耳赤、浑身□□、四肢交缠、紧抱在一起。
回过神来,高明战栗不已,连忙告罪退下。
浴室复又仅剩两人,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雍正沉着脸,直想把胤t就这么扔下汤池,考量再考量,雍正才僵硬地将胤t缓缓放入水中。
胤t如临深谷,警惕雍正的一举一动,待进入水里,立刻向后倒退五步,与雍正保持距离。
松了口气,但头痛欲裂仍不见丝毫好转,胤t不住喘息,咬牙忍着问道:“这又是唱的哪出?”
雍正冷哼一声,不答反问:“之前你去了哪里?”
胤t凝视雍正片刻才接着回答:“毓庆宫。”
须臾的寂静。
雍正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浸在汤池之中,刻意忽视了“毓庆宫”所代表的朝政问题,闭上眼,缓缓道:“熏香。”
“那东西是香料?”
“不是,”雍正眯起双眼,摇头:“能烧的东西都可以混入香料。”
……
蓦地,雍正起身靠近胤t。
胤t颦蹙而视,暗自戒备。
雍正见胤t之神情,陡然笑出声来:“爷原也不知有此种用法,现下你中招,正好给爷些情报。”
胤t沉默不言,算是应了。
“多少时辰?”
“一晚。”
“噢……”
“不要擅自‘意味深长’起来……”
“感觉?”
“神智恍惚、头疼难忍。”
“看起来,熏燃那物可使重生者神志不清,确是妙用。”
“哼。”
……
时辰已到,雍正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胤t倏地想到什么,冷声问道:“你是怎么将昏迷的爷送到这儿的?还将浴室侍者屏退?这明显不合规矩。”
“八弟因失仪于皇阿玛,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无颜面众,硬是赖在四哥的怀里,怎样也不肯下来。”雍正缓缓转身,唇边勾起浅浅的弧度:“对了,出去之前别忘了把眼睛弄肿,以免泄底。”
胤t呼吸一滞再滞,恨恨地盯着雍正,头疼地越发厉害……
天边的红霞仿若袅袅的炊烟,就像是婴孩初生的善念。
今日所见的胤t让康熙很不放心。
浅红的脸颊中带着病态的苍白,即使沉入睡梦却依旧瑟瑟发抖、不得安宁。一旦康熙触碰,胤t就呼吸沉滞不畅,喘息不已。
康熙只有掩藏心中焦急,淡然地传来太医。
越小的孩子越是不易养活,康熙早年的子嗣无一存活,几乎使那年轻的帝王在儿女早殇的悲伤中痛到麻木。
康熙不清楚现在自己对胤t是何种情感,但康熙知道若胤t离世而去,对自己而言,那一定会是一种无可承受的痛。
太医所言,八阿哥并无大碍,只是偶感凉意。
康熙隐怒,二月凉寒的日子,那人怎敢伏案而眠,生生给自己找来病痛!
就像之前、就像过去……从不知爱惜自己!
康熙派去侍卫跟随胤t,一旦有消息则立即禀告。
侍卫传来的消息,是胤t的哭泣。
康熙并不相信。
这几个儿子各有所长、性情相异,却个个都是做戏的高手。
将不共戴天的恨掩饰成刻骨铭心的爱,将喜笑颜开的乐装点成万念俱灰的悲,在皇城之中,恰当地表现出众人期待的皇家仪态。
伪装,是皇嗣的本能!
但……胤t紧闭双眼、泫然若泣的神情骤然涌上心间。
康熙深深长吁。
不去看一眼,终究难以舒怀。
知晓康熙即将到来之时,胤t陡然一惊。
神智越发恍惚,现在自己稳步行走都成问题,可怎么应付那康熙皇帝?
撑起身子,胤t迅速地将早早藏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一小壶烈酒拿出,沾染些许涂在脸颊揉抹到蒸发,再浅浅地喝上一口。
若真是控制不住胡言乱语,甚至是吐露真言,也可用“童言无忌、酒后失言”八字遮掩而过。
酒的烈性像火一般灼烧着喉咙,胤t不住地咳嗽,泪水顿时被呛得翻涌而出。
渐渐的,胤t头痛更剧。
雍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平和地等待着胤g苏醒。
奴才们都敲打过了,不会有人将今日之事放到小胤g面前嚼舌根。
不过……雍正短叹……
貌似忘了告诉胤t,受相克之物影响之时切不可沾酒,否则极易理智全失。
雍正陡然嗤笑,竟开始关心起他来了。
以那人的能耐,即使当时失去理智,事后也必能找出借口。
悄悄……睡意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