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的烦躁感愈演愈烈。
长谷川空说的没错, 我也察觉的到――那虚假的人格已经脱不掉了。
如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也觉不可能像现下这般有着如此剧烈的感情起伏。控制力比之以往也大大下降。
我甚至在意长谷川空说出这番话。
是的, 我甚至因为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番话而不愉。
这在从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我会如此轻易的受到另一个人的举动影响导致心浮气躁。
只是如此微小的……
“我很早以前就想知道,你所模拟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有趣的人物, 才可以塑造出毛利小五郎这么一个……叫人忍俊不禁的形象。”
我揉着紧蹙的眉,不耐烦的答道:“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无足轻重到我完全记不得那个少年的名字,年龄,样貌,地位。
一个上辈子被我杀了的小角色。
临死前有过让我感兴趣的场景。
在八年前选择人格模拟对象时,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脑海里就浮现出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对比脑海中不多的对毛利小五郎角色的记忆, 我立刻就敲定了――好色, 邋遢,无能的形象。
而为了让这个形象更生动更鲜明,我选择了那个小角色身上所具备的,爱好动漫之类的性格。
并且, 将自己代入期间, 模拟他的思维。将那些他说过的零碎话语演变成心理活动的基点。
不断的暗示,自己就是那个角色,遵从那个角色的思考方式,改变语言风格。
及至后来,完全融入这个角色,完全的自认为,我是一个穿越前就是资深漫迷的角色。
细节的不协调……到了解开这个谜题时才一处处的展现。
比如, 我对剧情的不熟悉。
假如我真的是那个角色,那么,对于这部漫画应当是了如指掌……这与实际冲突。
我对这部漫画知之甚少。
这也导致了,除了关键的几个主线剧情我有印象,在更多时候,我对案件一无所知。
就算是有些印象的案件,有些印象的人,反应起来也很慢。
――比如,森谷帝二的手法,我直到紧要关头才想起。
――比如,我刚认识盗一时,根本不曾想过他的身份。
而随着之前记忆的逐渐恢复,人格也逐渐恢复。所带来的,便是思维方式的回归,那些无厘头的思考方式渐渐的减少,直至泯灭。
人格模拟……
这项最初源自于佐久间辉记忆与人格研究的命题。
在“记忆的改变是能够影响一个人的人格,在极端情况下,甚至会出现人格的彻底颠覆。”这观点的指引下,没有经过任何有效的实验手段,我就直接用到了自己身上。
庆幸的是,很成功。
成功到,我无法还原原本的人格。
“哦?什么时候遇到的呢?”长谷川空像是没有见到我不正常的状态,“欧洲那会儿。亦或者……上辈子?”
“够了!”我猛地一掌击在桌面上,瞳孔爆出寒光,杀气不受控制的涌现。
不该这样的。
我不断的提醒自己。
可是克制不住。
脑海中像是有什么在不断交战。
长谷川空叹了口气,向后倚靠在椅背上,敛着眉,一言不发。
我深呼吸,可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有些不连贯,细微的停顿和不明显的颤抖着。
我将脸埋进掌间,人工营造的黑暗无法带来丝毫安定的成分。
沮丧在下一秒席卷全身。
双手插入发间,我颓废的合上眼。
“你的状态不太好。”
“……我知道。”
试探。
当然是试探。
长谷川空是故意这么问的,来试探我现在的心性。可悲的是,即使猜到了,我还是中了他的招。
一方面是出色的问话技巧,一方面是时机的把握。
选择一个我还未彻底调整好刚刚恢复记忆的时间,抛出一系列动摇我心情的话题,最后才指出这个关键点。
比之黑羽快斗,他老辣不知几倍。
顺理成章不是么?
我没法拒绝试探不是么?
“你……想做什么?”我僵硬的从喉腔里挤出一句话。
长谷川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眼前的咖啡杯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缓缓开口问道:“你需要多久才能摆脱现在这种……不稳定的状态?”
“……”我张嘴欲言,却最终没能说出些什么。
长谷川空苦笑:“其实我也想问同一个问题。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待我回答,他便接着往下说:“为什么要伪装?别和我说什么安全之类的。你心里明白,与其躲躲藏藏,以你原来的声望召集势力比现在明智的多。可是……为什么要伪装?”
我一动不动的坐着。
或许是一秒,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更久。
无法估测的时间从咖啡袅袅升起的薄雾间流逝。
最终,我给出了一个让我自己都觉得难堪的答案。
“……我不知道。”
轰然间,过往的坚持都被推翻,推翻的同时又颤颤巍巍的自动重组,形成一个我也看不明白的结构。
太多碎裂的情感被熔铸在砖瓦间胡乱填塞着缝隙,彼此混合着,难以辨识。
长谷川空脸上没有任何讶异,仿佛我说的话是他早已料到一般。
“这很不利。”他如是说,眼里闪过忧色。
我自是明白他所谓的不利指的是哪一方面。
――黑羽快斗的安全。
我的身份就如同□□,一天不解决一天无法拆除。而黑羽快斗就是找到我这颗炸弹的重要线索。他的安危与我密切相关。
长谷川空对黑羽快斗……
现阶段尚有余力。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必是掌握到什么不好的情报,乃至于明白未来仅他一人无法护得黑羽快斗安全……所以,找我来商谈。
我如今这不定的状态像一把极度靠近炸弹的火,随时可能引爆。
一旦某一天我因为这情况而露出无法挽回的破绽,也就意味着……对决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时就被迫摆到面前。
这不但是我不想看到的,也是长谷川空不想看到的。
“你得继续伪装。”
“我明白。”
那刹那,一个最清晰最可以触及的伪装的缘由摆在了我和长谷川空面前。
――为了掌握更多的积蓄力量的时间。
我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我知道,他也知道。
“尽快。”他强调。
逐渐冷静的大脑,和喜好掌控的天性让我不满于处于这场交锋的下风:“你知道些什么?”
长谷川空的眼迅速掠过一丝锋芒。
“假如可以,我并不想和你站在同一立场。当然,更不想和你站在对立面。”他踌躇了片刻,续道,“只不过,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并让我见到了这些……等同于默许我们彼此建立共盟的表现……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推脱呢?”
诚然,我的态度如他所说,是变相的默许。
可是这番话却将我推到了主动一方,这在合作关系里是不利的。
“你在意黑羽快斗。”我笑了笑,“我想,若是盗一能够见到你现在这般为他儿子着想,一定很欣慰。你无须忌惮。保住黑羽快斗的命,对你来说重要,对我来说……也隶属于计划内,并不冲突。”
长谷川空的脸色变了变,继而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怪异表情:“你还真是什么亏也不肯吃。好吧,算我拜托你与我合作,保住快斗那臭小子的命,ok?”
强调黑羽快斗的重要性,强调这场合作彼此得利的多少。
反被动为主动。
这些……都不是重点。
我看着长谷川空在说出ok后,脸色郁闷的表情一扫而空转而绽开豁达的爽朗大笑,就抿紧了唇,咽下递到嘴边苦涩液体。
即便不想承认……
我也清楚,长谷川空做人比我成功。
成功多了。
他拿得起,放得下。
“之所以我那么着急,是因为,wine的来势……有点超乎预料。”在我恍神之际,长谷川空敛下了笑意,严肃的将手头掌握的资料透露给我。
“不止一方。”他皱了皱眉,似是不理解这种行为,“我总觉得,不止一方。”
“wine里就不止一方吗?”
“是的。”
我沉吟着,反复思考这个情报的深意。
表面上,可以理解为这由wine那分权的体系所致,但我明白,决不至于此。
“对了,还有一个生物学家和一个数学家也对快斗那小子很感兴趣……应该是你那边的吧。”
“嗯。原来的熟人。”我爽快的应道。这没什么可遮掩的。
“唔,说起来,意大利……你原本的势力却没掺和进来。有点奇怪。”长谷川空喃喃道。
我没有解释。
这一点反而是最能理解的。
因着我与教皇的良好关系。当他收回受我所托的保护黑羽快斗的势力,谨慎的ilario在第一时间得到情报后就会在较长一段时间持旁观考察的态度。
不能闹翻脸。
长谷川空最后又吞吞吐吐的加了一句:“我怀疑……还有fbi。”
我倏然瞪眼。
fb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