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半山腰的破庙有树荫的遮挡,更显得阴森森黑漆漆。
乐言之和唐依秋依偎在神龛后的窗户旁,竖起耳朵提心吊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晚刘德在完全没有心思再去小妾秀云的房内过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泡着茶,背着手来回的在屋里踱步兜圈圈。
到嘴的熟鸭子没想到飞的这么快,他真是低估了事情的发展!
夜风一刮,破庙周围悉悉索索,本来安静的山上立刻被树叶的乱抖扰了节奏。
一向都从不引人注意的脚步声,现在却在破庙门外却被无限放大。
乐言之搂着唐依秋紧张的缩在神龛后的一角,这个角落在黑暗的空间里更显得黑暗。乐言之猛地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孟尧的时候,就是在这个不显眼的角落里。
脚步声一直在破庙门口徘徊,半天不离去。
庙内的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心跳声雷得胸腔感觉震天响。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终于离去。破庙内的两人同时松了一口长长的气!
幸亏听了乐言之的躲在这里。不然半夜走山路,还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
这口长长的气感觉还没有松完,门口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感觉有两到三个。
两人惊恐的在黑暗中凭感觉互看一眼,身体忍不住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接着便全身僵硬,不敢再动了。
破庙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在破庙的前堂走了一圈,接着又进来两个人。
“估计那书生和小孩子也不会走这条半夜有鬼的路,不如我们就在这儿休息,到破晓前回去交差就行了。”贼人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
黑暗中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这就使得乐言之他们的听力异常的灵敏,高度集中。
“没准儿半夜官道那拨人就把人掳回去了。”贼人乙附和着说。
“得!就这儿休息吧,天亮了交差。往前走根本就不会有路了,想必大半夜的也没人敢走这条路。累死累活一晚,回去也没有额外奖赏,卖个鬼命!”贼人丙最后拍了板。
贼人乙又道,“据说那家人今天赚了不少银票,一千多两啊!要是能……抓来灭口,咱们这辈子都不用愁吃喝了!”
贼人甲不甘心的哼了一声,“估计这美差得叫去官道的那几个捡去了,等着瞧吧,明早一定复命说路上没看到人。”
乐言之此刻感觉口干舌燥,拼命的想要吞咽口水来平静自己的紧张情绪,但是又担心吞咽声引起贼人们的注意,于是只能强忍着发痒的喉咙。
从贼人们的对话能听出来,这就是来抓他们的没错。而且重点是,他们抓到了就会灭口。更重点的是,他们似乎要在这里过夜,就在跟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三个贼人要在这里过夜!
脚步声又想起来,贼人丙站了起来,打算看看破庙内情况。虽然眼睛早就习惯了黑暗,但是也只能通过更深的黑影来分辨这庙内的布局。
贼人丙没用几步,就走到了神龛后。
乐言之和唐依秋同时暗地里抓紧了对方的衣袖,脸埋在深处,眼睛也紧闭。
有了更深的黑暗打掩护,贼人丙并没有看到这两人。大概扫了一圈后,又回到前堂,“后面太狭小,不如前面宽敞,就这儿睡得了!”
于是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没多久,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趁着响彻天的呼噜声,乐言之赶紧拼命吞咽口水。他听到唐依秋也在这么干。
从黑暗到破晓,睡觉的人觉得一下子就快要天亮了,睁着眼的人却觉得这两个时辰比一个世纪都要长。
窗户透进微微亮光的时候,破庙前堂的呼噜声停止了,接着便是起身拍衣服的声音和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第一束光透进神龛后面,照在乐言之身上的时候,破庙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关上了。他们并没有想到再去神龛后看一眼。
当贼人们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山下的时候,乐言之和唐依秋终于忍不住巨大的恐惧所带来的不可想象的疲惫,歪倒在彼此身上深深的睡着了。
县官刘德在果不其然的摔着茶杯,发着通天的脾气。
两辆装满聘礼的马车和一匹高大的骏马依旧不停歇的往柳沟镇跑来。
越往柳河深处,路就越不好走。
当太阳大大方方出现,阳光驱走整夜凄凉的时候,乐言之和唐依秋为了逃命再次踏上这条崎岖的,据说晚上有鬼出没的小路。
慢慢的宽阔的路面变窄,继续往前,石头越来越多,再往前,石头越来越大,路已经彻底消失在眼前。
柳河时而宽时而窄,时而深时而浅。潺潺的流水声轻快地响在耳旁,陪伴着两人一深一浅的脚步继续前行。
第一天不敢停歇,就算脚丫子磨出了水泡,就算衣服被伸出来的枝桠勾破好几个洞。
早一天到达闹市,就意味着早一天逃离了危险。天知道那贼人们第二天晚上会不会再出来寻找他们!
山中气候变幻莫测,前一刻是炽烈的阳光烘烤,后一刻就遭遇了倾盆大雨的洗礼。
结果……风寒加心火,唐依秋终于病倒了……
第一天还好坚持,唐依秋脱着发软的身体继续前行。直到第二天,唐依秋开始发起了高烧,晚上有些神志不清。
乐言之这下子着急了,这荒山野岭的,既没有地方能好好休息,也没有地方可以取暖,更没有药物治疗,这要是耽误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乐言之背着唐依秋和所有的包袱,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去。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没有再追他们的人,他们需要下山求救。
天色又将晚,透过树丛已经模模糊糊的能看到官道的影子,乐言之筋疲力尽,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拖着唐依秋往山下走去。
远处隐隐传来“咕噜咕噜”的车辕声,还有杂乱的马蹄声。
乐言之大为惊喜,赶紧把唐依秋放在石头上靠好,自己连滚带爬的往山下跑去。
马车快速奔过来,乐言之赶紧溜着下山。
眼看离官道不到100米,两辆马车夹带着飞扬起来的尘土喧嚣而过,后面跟着一匹快速跑着的骏马,马上那个人……
乐言之不管不顾的跑下山,冲着已经跑远的马车大喊……
可是,他竟然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从嗓子里只能冒出“沙沙”的音调,无望的看着马车绝尘跑远。
正在马背上的南宫毅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接着他马上竖起耳朵听听周围的动静,感觉并没有危险,于是继续朝着他朝思暮想的目的地飞奔而去。
半夜的官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甚至连个鬼火都看不到,乐言之背着唐依秋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边走边听着路过马车的动静。
这是他仅存的力气,完全靠意志力支撑的力气。
乐言之口干舌燥,月色下本来平坦的官道,在他眼里已经是高低起伏的状态,呼吸急促,背上的负担重如千斤。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乐言之眼前一黑,连人带包袱,齐齐滚下山坡……
南宫毅终于赶在太阳当头照之前到了延京县,兴奋与期待之情难以言表。
根本没有多做休息,直接拖着马车和媒婆赶到乐言之家门口。媒婆无奈,拿这将军家的小公子没有办法,只得把这小公子安放在马车内,自己稍作修饰,下了马车准备去敲门。
媒婆抿了抿不多的几根鬓发,一走三扭的站到门口,这才抬起头来准备拍门,手还没有落到木门上,结果看到一个铜锁大摇大摆的挂在门外晃着自己的眼睛。
南宫毅倒是没有着急,他知道唐依秋十有**又去谁家去代笔书信,而乐言之这家伙很有可能跑到哪里撒野去了,真是不老实的小东西!
于是南宫毅决定继续等,到中午或者下午他们总会回来的。
这一白天的时间,就在媒婆的蹲守和南宫毅的傻笑中度过。
到了该点油灯的时候,这家人还是没回来,南宫毅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围着马车绕圈圈。
“咯楞楞”一个小石头滚到脚边,南宫毅没在意,心道这是他的马也累了想休息所以乱踢石头在叫他。
没过一会儿又一个小时候滚了过来,南宫毅心疼了,赶紧走到自己的马旁边摸摸脑袋拍拍鬃毛,安慰着告诉马再等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纭钡囊簧桓鋈反蟮氖吩以谀瞎愕慕疟撸瞎慊榈耐鹨惶忱憧苏飧鐾迪
这下他反应过来了,赶紧四处看看有什么动静。
不远处那条巷子的拐角,离墙根不是很高的地方有个胳膊弯来弯去,看样子是叫他过去。南宫毅提了剑,放轻脚步悄悄往那边走。
一个闪身,一把在月色下发着寒光的剑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那人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说!你是何人?为何偷偷摸摸!”南宫毅阴冷的问道。
一个颤抖的声音道:“我、我是徐二,徐三的哥哥!”
南宫毅立刻收起剑,把腿软的徐二拽到一个角落,“找我何事?”
“这、这位公子,是否是在等这家的乐言之姑娘?”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南宫毅急切的问道。
“别、别等了,他们几天前就、就走了……”
南宫毅掐着徐二的脖子使劲儿按倒墙上,恶狠狠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最好给我如实招来!如果有一句谎话,看我要你小命!”